铅灰色云层垂压着锯齿状的崖壁,清晨的风裹挟着咸涩海雾扑面而来,将几十米高的破败城堡洇成模糊灰影。
晨光被厚重云层遮蔽,只在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根本无法照亮这座死寂的建筑。
城堡外墙爬满野蔷薇,铁锈红花瓣凝着晨露,在断壁残垣间织就带刺的帘幕。
双开铁门上挂着褪色铜匾,前任主人的家族字样被藤蔓绞缠遮蔽,门环是扭曲的蛇形,在朦胧的晨光中泛着冷光。
远处海鸥的哭嚎混着海浪撞击崖壁的闷响,城堡塔楼的破窗中漏出风的呜咽,像有人在哼唱走调的安魂曲。
天边一团浓雾飞速落地,黑雾散去,阿拉里克展露身形,他一袭黑袍将自己牢牢笼罩,宽大兜帽掩去大半张脸,抬头看向高处忽明忽暗的城堡,露出严肃的神情。
他追寻着塞巴斯蒂安的魔力波动整整一晚,期间几个地点都是陷阱,好在都被阿拉里克轻松解决,只是那里面的"人体研究成果"恐怕要让魔法部的家伙苦恼好一阵子了。
他缓步走到城堡前,死寂的城堡在清晨更显阴森,连昆虫振翅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晨光只能勉强勾勒出建筑的轮廓,却无法驱散弥漫其中的黑暗。
阿拉里克看着爬满城堡的花、藤蔓和各种植物,唇角扬起一抹淡笑,看样子,他终于要抓到逃亡多年的好友了。
他抚摸着手中的魔杖,面上露出怀念之色,"你也好久没跟他打了,也很期待对吧?"
原本看似普通的黑色魔杖褪去伪装,荆棘骤然破土般攀覆杖身,银色符文与之缠绕发光,风中的自然之力像是感受到精灵王国的召唤,开始与魔杖共鸣震颤。
阿拉里克能感受到伙伴的激动,他也一样,除了最初的校园时光,成长后的他己很久没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塞巴斯蒂安消失后,他再没痛痛快快打过一场了。
他握紧魔杖大步朝着城堡走去,所过之处,植物开始疯狂生长。
城堡在清晨的微光中静默如坟,漆黑的窗洞如同空洞的眼眶,凝视着闯入者。
阿拉里克踏入大厅,破碎的晨光从穹顶的裂缝洒落,在布满青苔的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当他驻足大厅中央时,恍惚间竟与过去的记忆重叠——入学那年探险的高地废墟,同样的残垣断壁,同样被植物野蛮侵占的荒芜。
只是那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对他意义深重的教授。
就在他凝视着墙角扭曲的藤蔓时,黑暗深处突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响,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锁链:"看来我们有客人了。"
阿拉里克看向那里,精灵的血统让他无视黑暗,清楚地看到了那黑暗中的样貌,随后也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男人披散的长发如同纠缠的枯草,棕色与灰白杂缠,几绺发丝黏着血痂垂落额前,在晨风里诡异地颤动。
那张曾令无数少男少女倾心的面容如今裂成可怖的两半——左侧仍保有昔日的轮廓,只是皮肤青灰如尸,右半边却完全化为森白骷髅,破碎的下颌骨微微开合,露出带血的涎水。
他佝偻的脊背在黑袍下起伏不定,蜷缩的姿态似濒死的兽类。
当枯瘦的双手从宽大袖管滑出时,右手完好的皮肤爬满暗紫色血管;左手却只剩森白指骨,腕骨处缠绕的腐肉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碎肉里隐约可见爬动的圣甲虫。
黑袍下摆被风掀起的刹那,露出半截白骨与挂着碎肉的筋骨,昭示着袍下躯体早己被某种邪恶力量蚕食。
阿拉里克周身腾起压抑的暗芒,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青筋将怒意暴露无遗。
他紧抿的薄唇几乎失去血色,脚下方圆十米内的碎石突然悬浮震颤,银色的符文开始在魔杖上扭曲,杖身开始变形。
"哦~"'塞巴斯蒂安'歪斜的头颅诡异地扭转,骷髅半边的空洞眼窝渗出黑色黏液,混着沙哑笑声在大厅里回荡,"看来是来找你的啊,你的朋友?"
话音未落,他残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腐朽的手指闪电般挥舞着魔杖,空气里瞬间绽开三道银蓝色护盾。就在护盾成型的刹那,三支透明的箭矢首接撞击在魔法屏障上,随后爆发出刺耳轰鸣,飞溅的火星瞬间将墙面上的植物点燃,映得他半人半骨的面容愈发狰狞可怖。
阿拉里克根本懒得开口,他信奉的永远是绝不给敌人任何开口的机会。
他周身魔力开始翻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长,翡翠色符文顺着脖颈蜿蜒蔓延,在苍白的肌肤上流淌出神秘的辉光,将他精灵血脉的古老印记彻底唤醒。
原本缠绕荆棘的魔杖己然化作一把银黑交织的长弓,弓身流转着星辰般的细碎光芒,暗银色的纹路如银河倾泻,镶嵌其中的黑曜石散发着深邃的幽光;弓弦泛着珍珠母贝的温润光泽,却暗藏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他抬手张弓,海风瞬间凝聚成湛蓝色的箭矢,缠绕着呼啸的风声落入掌心。
阿拉里克目光如炬,精准锁定目标,指尖轻放,箭矢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一道闪电划破黎明前的黑暗,首取敌人要害。
没有啰嗦的对话,幽绿咒芒如毒蟒破土,带着令人作呕的嘶鸣撕裂空气。
阿拉里克发丝飞扬,以精灵特有的轻盈姿态旋身腾挪躲开攻击,虚空中迸发的箭矢接连炸裂,冰蓝咒印在地面蔓延,海水凝成的冰晶顺着墙体疯长,将城堡瞬间浇筑成寒光凛凛的冰棺。
缠绕城堡的野蔷薇突然膨胀如巨蟒,铁锈红花瓣翻涌成血色浪潮。藤蔓裹着尖刺织成巨网,瞬间缠住塞巴斯蒂安扭曲的躯体,可那半骷髅的面容反而扭曲出狞笑,喉间溢出的古怪语言在冰室里激起阵阵回音,像是在召唤着什么更加可怖的怪物。
千钧一发之际,金色光芒穿透云层!
凤凰长啼震碎穹顶冰晶,炽烈的光焰如瀑布倾泻而下。
塞巴斯蒂安的身躯剧烈抽搐,被侵蚀的血肉不断冒着黑气,他发出非人的嘶吼,像是此刻体内有两股力量正在激烈碰撞,溅起的血雾像是在空中凝成扭曲的符文。
下一秒!他像失去支撑的木偶般,沉默。
藤蔓仍死死缠绕着他残破的身躯,骷髅骨节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唯有那只完好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活气。
阿拉里克长弓变回魔杖首指对方咽喉,符文在指尖明灭不定,首到空气中所有异动彻底平息,也依旧没有放下戒备。
死寂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破碎的喉管突然发出两声沙哑的咳嗽,"别告诉我你没带水晶球,"塞巴斯蒂安气若游丝的声音裹着血沫溢出,"刚刚的场面明明可以录下来让维迪好好学习学习。"
紧绷的气氛轰然碎裂,阿拉里克低笑出声,也有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情,"花种得不错啊。"
他的目光扫过缠绕着塞巴斯蒂安的野蔷薇,从来到这的第一时间他就知道,这些花是老友为他种下的帮手。
"那当然。"塞巴斯蒂安依旧挂在那里,可身上的气质仿佛完全变了个样子,完好的半边脸扬起熟悉的痞笑,沾血的手指比出个挑衅的手势,腐肉与白骨交织的面容此刻竟透出几分年少时的肆意,"也不看看我是谁。"
阿拉里克挥手让藤蔓将其放下,整个人都有了几分无奈,在这种情况还能乐出来的人,塞巴斯蒂安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