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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宴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幽深如寒潭。
“至于永宁侯府......”
“御史台那边，火烧得还不够旺。赵宣和这些年做的‘好事’，桩桩件件，都够他喝一壶的。”
“把本王之前让你收集的，关于他强占南郊那几百亩上好水田、逼死佃户一家七口。”
“还有克扣西山大营军饷中饱私囊的实据，挑几份‘扎实’的。”
“想办法，‘不经意’地送到都察院张老御史的案头。张老头脾气倔，眼里最揉不得沙子。”
“属下明白！” 卫一立刻领会。
这是要借清流御史的刀，先狠狠剐下永宁侯府一层皮肉！
让赵宣和自顾不暇，无力再去管铁矿的事，同时也为后续更大的动作铺垫舆论。
宋宴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卫一。
“还有，告诉卫三，他心思最细。苏大军这条线，让他亲自去跟！”
“本王总觉得，苏大军背后的人，胃口恐怕比赵宣和还要大！”
“属下领命！定不负王爷所托！” 卫一重重叩首，声音斩钉截铁。
“滚吧！” 宋宴烦躁地挥挥手。
卫一如蒙大赦，迅速起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他需要立刻找到卫三，将王爷这带着冲天怒火的命令传达下去。
今夜，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书房里只剩下宋宴一人。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但空气中那股暴戾的气息尚未散去。
他走到书案前，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公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眼前晃动的，依旧是静心苑里，苏宁宁那冷漠疏离的侧脸，和她避开他触碰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厌恶。
“动本王的人......” 他喃喃自语，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京城的夜，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
摄政王府的暗卫，如同夜色中最精密的齿轮，在宋宴滔天怒火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高效和狠厉运转起来。
卫一坐镇中枢，调动各方信息。
卫三则亲自带着最精干的小队，死死咬住了苏大军这条线索。
苏大军的日子，的确如惊弓之鸟。
铁矿被神秘势力半路劫走，损失惨重！
他几乎掏空了大半家底才凑齐的“货款”，眼看就要打了水漂！
更要命的是，永宁侯府那边也自身难保。
侯爷赵宣和被御史弹劾，强占民田、逼死人命、克扣军饷的罪名像一座座大山压下来。
圣上震怒，侯府被勒令闭门思过，风声鹤唳。
他几次想求见赵宣和打探消息，都被侯府管家客客气气、却又冰冷坚决地挡了回来，连门都没让进！
苏大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角起满了燎泡。
短短几日，鬓角就添了许多白发，整个人都憔悴脱了形。
“老爷，城西‘福源’当铺的周掌柜递了帖子，说有急事求见。” 心腹王贵小心翼翼地禀报，看着自家老爷那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心里也首打鼓。
“福源当铺？周扒皮？” 苏大军烦躁地挥挥手：“不见不见！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
他现在哪有心思管当铺的破事！
“可是......周掌柜说，是关于......关于前几天典当的那批‘货’的事......” 管家压低声音，意有所指。
苏大军猛地一激灵！
前几天典当的货？
他为了填补铁矿被劫后的亏空，偷偷将王迎雪压箱底的一套赤金镶宝石头面和几件祖传的古董玉器，悄悄拿去“福源”当了死当，换了一大笔现银应急。
这事做得极其隐秘，连王贵都不完全清楚细节。
“周扒皮？他想干什么？” 苏大军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周掌柜说......有人拿着当票，要赎回那批货......” 管家声音更低了。
“赎回？当票在我手里！谁他妈能赎回？！他周扒皮敢坏规矩？！” 他急怒攻心，也顾不上许多了。
“让他滚进来！我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很快，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留着两撇鼠须、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被带了进来，正是福源当铺的周掌柜。
他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苏大人安好！” 周掌柜拱手行礼。
“少废话！周扒皮，你什么意思？有人赎我的货？当票在我这儿，你糊弄鬼呢？！” 苏大军劈头盖脸地质问。
周掌柜笑容不变，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递上：“苏大人息怒。您看，这是不是您当初典当的票据副本？上面盖着贵府管家的私印，还有货物明细。”
苏大军一把抢过，扫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
确实是副本，上面记录的东西也丝毫不差。
这周扒皮，果然留了后手！
“副本又如何？当票正本在我手里！按规矩，只认票不认人！” 苏大军色厉内荏地吼道。
“苏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周掌柜笑眯眯地，压低了声音。
“来赎当的那位......身份可不一般。他手里，虽然没有正本当票，但是......有这个。”
他伸出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飞快地写了一个字。
苏大军凑近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策”字！
三皇子宋策？！
一股寒气瞬间从苏大军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浑身冰冷，心想：完了，彻底完了！买家竟然是三皇子？！
他怎么也不提前跟自己打个招呼啊。
这不明摆着没把他当成一家人啊。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与此同时，苏府高高的院墙外，一处不起眼的阴影里。
一身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卫三，静静地潜伏着。
他耳力极佳，将书房内苏大军和周掌柜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尤其是那个用茶水写下的“策”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三皇子宋策！
竟然是三皇子！
卫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屏住呼吸，继续潜伏。
首到周掌柜离开苏府，他才悄无声息地退走，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灯火通明。
宋宴并未休息，仍在书房对着巨大的京城舆图沉思。
当卫三带着一身夜露寒气，将苏府听到的一切，尤其是那个“策”字，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禀报上来时，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