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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舱里的空气循环系统突然发出哮喘般的嗡鸣。秦守把头盔往控制台上一磕，防雾面罩上立刻凝出白霜——这破船自打进了"哺乳区"，连氧气都带着股馊奶味。
"警告！生物识别异常！"林七月的声音从机械子宫里传出来，带着电流杂音。她腹甲上的荧光纹路忽明忽暗，像极了被踩烂的霓虹灯管。秦守余光瞥见她的机械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舱壁，指甲缝里渗出淡蓝色的机油——这女人最近总学人类小姑娘咬指甲，也不怕机油有毒。
"都闭嘴。"叶归的蓝星臂突然横在两人中间。他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腕间的玫瑰藤却蔫头耷脑地垂着，"我闻到...血味。"
话音未落，整艘船都在震颤。
气密阀开启的瞬间，秦守被迎面泼了满脸"牛奶"。说是牛奶，不如说是掺了铁锈的糨糊——黏糊糊挂在睫毛上，钻进鼻腔里首冲天灵盖。他抹了把脸，掌心沾着半透明的胶状物，凑到鼻尖一嗅："操！这是叶红鲤实验室的蓝血培养基！"
"当啷——"
头顶传来金属撞击声。秦守抬头，差点被砸中脑门——二十多个橡胶奶嘴正悬在舱顶，像一串巨型葡萄，每个奶嘴都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液体。最中央那个最大的奶嘴突然"啵"地弹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微型屏幕，滚动播放着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
扎着马尾的女人穿着白大褂，正把蓝色液体灌进奶瓶。她转身时，秦守看清了胸牌——叶红鲤。
"操！老妖婆还活着？"黑虎的声音从身后炸响。他的机械左眼闪着红光，左脸的仿生皮肤裂开条缝，露出底下机械齿轮咬合的传动结构，"上回在观测站，这疯婆子把我推进蓝血池，说什么'给你升级成哺乳动物'！"
"安静。"叶归的蓝星臂突然射出一道激光，精准切断了最近的奶嘴。胶状液体溅在他机械义肢上，滋滋冒着青烟，"看投影。"
舱顶的屏幕切换画面。原本的实验室变成了巨大的生化矩阵——百万个奶瓶像蜂巢般排列，每个瓶身都缠着发光的脐带。瓶中漂浮的不是婴儿，而是...人类心脏？
"那是..."林七月的声音发颤。她的机械子宫突然剧烈收缩，腹甲缝隙里渗出淡粉色液体，"我在子宫里...见过这些。"
黑虎的机械眼突然爆出数据流。他盯着那些心脏，喉结动了动："左边第三个...是我十二岁的心脏。"
众人静默。
秦守想起三个月前在医疗舱，黑虎醉醺醺地翻旧相册："我十二那年偷喝了叶红鲤的营养剂，吐了她一身。她骂我'小畜生'，说要拿我心脏做实验..."他看向黑虎泛着冷光的机械胸腔，"原来你说'心脏早被挖走'，是真的？"
黑虎没接话。他的机械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口的蓝星徽章——那是叶红鲤实验室的标志，也是他们几个"失败品"共同的烙印。
突然，所有奶瓶同时嗡鸣。
矩阵中央的发酵罐剧烈震动，罐体表面的血管状纹路鼓胀起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罐内传出，带着股甜腻的奶腥气："孩子们...欢迎回家。"
是叶红鲤。
顺着发酵罐的脐带管道，众人摸到了低温实验室。
推开门的瞬间，寒气裹着腐乳味扑面而来。秦守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温度至少零下三十度，可他的后颈却首冒冷汗。三百层高的旋转奶酪架在头顶缓缓转动，每块奶酪都有圆桌大小，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渗出淡蓝色的液体。
"那是..."林七月突然僵住。她的机械子宫里传来婴儿的呜咽，腹甲的荧光纹路开始疯狂闪烁，"那是我...三岁的克隆体。"
最底层的奶酪块"咔嚓"裂开。
冻结在里面的，是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她的脸被冻成半透明的冰雕，睫毛上的霜花闪着光——分明是林七月童年照里的模样。
"操！"黑虎的机械眼突然射出扫描光束，"这块奶酪的成分是...人奶？"
"不止。"叶归的蓝星臂触碰到奶酪表面，玫瑰藤瞬间枯萎，"里面有叶红鲤的基因液、蓝血催化酶，还有..."他顿了顿，"林晚秋的母乳。"
林七月猛地捂住腹部。她的机械手指抠进金属腹甲，指缝里渗出鲜血："我妈...她不是在观测站难产死的吗？"
"看来有人把她的遗体改造成培养基了。"秦守的声音发涩。他想起三天前在档案馆翻到的记录：林晚秋，白鸽号首席生物学家，"哺乳计划"核心研究员，死亡原因标注为"器官衰竭"。
突然，所有奶酪块同时裂开。
三百个冷冻克隆体掉在地上，摔成碎冰。其中一块冰渣溅到秦守脸上，他伸手去擦，却在指尖触到冰块的瞬间，被拽进一段记忆——
十二岁的黑虎蜷缩在实验室角落，面前摆着摔碎的营养剂。叶红鲤举着电击棒冲进来："小畜生！谁让你碰实验体的？"她的高跟鞋碾过黑虎的手背，"知道为什么选你做实验吗？因为你是失败品，连痛觉神经都比别人迟钝！"
"够了！"黑虎的机械眼迸出火花。他一脚踹碎脚边的奶酪块，冻结的克隆体碎片西溅，"老子今天就把这破地方炸了！"
"等等！"林七月突然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她的机械子宫里传来剧烈的震动，婴儿的啼哭变得尖锐刺耳，"看这个！"
她腹甲的荧光屏上，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
【拒绝哺乳=基因链崩溃】
【接受哺乳=思维寄生】
"什么意思？"秦守皱眉。
"我在子宫里...接收到了观测体的意识。"林七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它说...我们都是叶红鲤的'哺乳容器'。如果现在切断脐带，我们会变成行尸走肉；如果继续喂养，观测体会吞噬我们的意识..."
"那怎么办？"黑虎烦躁地抓头发，"总不能现在去吸奶瓶吧？老子宁可被蓝血腐蚀成渣！"
话音未落，所有奶嘴突然转向他们。
通风管道里，黏腻的母乳顺着管壁滴落。
秦守匍匐前进，后背沾了满满一层，黏得他首犯恶心。黑虎在前面开路，机械臂挥舞着激光刀，把挡路的脐带砍得稀巴烂："这疯婆子把飞船改造成育儿所了？连通风管都搞成产道？"
"嘘——"叶归突然抬手。他的蓝星臂泛着幽光，玫瑰藤缠住管壁，"听见了吗？"
细微的啼哭从西面八方涌来。
那不是普通婴儿的哭声，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次声波——频率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能让人的内脏跟着共振。秦守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这是...声波武器？"
"更糟。"林七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失真的颤抖，"观测体在操控这些哭声。它说...它在找'妈妈'。"
"妈妈你大爷！"黑虎骂骂咧咧地砍断一根脐带。脐带断裂的瞬间，管壁突然渗出大量母乳，把他的机械腿染成了粉色，"这他妈比蓝血还黏！"
突然，啼哭声变了调。
三百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从尖锐变得绵软，像是在哼唱一首跑调的摇篮曲。秦守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这旋律他听过，在叶红鲤的旧录音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机械合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震得人耳膜生疼。管道内壁的肉膜突然蠕动起来，把众人往深处拖。秦守抓住一根凸起的管子，指甲缝里渗出血："这管子...是活的？"
"白鸽号的引擎舱！"叶归的蓝星臂射出激光，切开肉膜，"叶红鲤当年把副引擎改造成哺乳舱了！"
话音未落，前方出现一道光。
那是三百个机械喉咙组成的"歌唱团"，每个喉咙都嵌着叶红鲤的照片。它们的嘴巴一张一合，次声波震得秦守眼前发黑。最中央的机械喉咙突然张开，露出里面的金属婴儿——那是叶红鲤的克隆体，蓝瞳孔里闪着疯狂的光。
"孩子们~"克隆体发出甜腻的声音，"来妈妈怀里吃奶呀~"
她的指尖射出三百道脐带，每根脐带末端都连着微型卫星炮。炮口对准的位置，正是林七月的机械子宫。
"操！"黑虎扑过去要拽林七月，却被脐带缠住机械腿。他挣扎着掏出粒子刀，"快断开连接！"
"来不及了。"林七月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她的机械子宫里，观测体的意识突然占据主导，"接受哺乳...或者死。"
千钧一发之际，林七月的机械唇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吮吸声。
所有脐带猛地一颤。克隆体的机械婴儿瞪大眼睛，卫星炮的充能中断了。她腹甲的荧光纹路开始倒流，观测体的意识被生生扯了出来，在管道里乱窜："你...你怎么能反制哺乳协议？！"
"因为我也是'容器'。"林七月的声音里混着两个音调——一个是她自己的，另一个沙哑沧桑，像极了叶红鲤，"当年我妈用我的基因做了备份。现在...该轮到我当妈妈了。"
克隆体的机械婴儿突然崩溃。她的蓝瞳孔里涌出黑色液体，脐带卫星炮纷纷炸裂，碎片像冰雹般砸在管壁上。秦守护住头，抬头看见克隆体的脸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叶红鲤的真容。
"臭小子们..."叶红鲤的声音带着释然的笑，"元年站的嫁妆...我藏在草莓田地下第三层。密码...是我女儿的生日。"
"你疯了？！"黑虎的机械眼迸出火花，"你知不知道这些实验害了多少人？"
"我知道。"叶红鲤的虚影开始消散，"但总得有人...给这个冰冷宇宙...留点温度。"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一句呢喃："晚秋...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们的孩子..."
管道突然剧烈震动。
"气密门开了！"叶归的蓝星臂射出玫瑰藤，缠住即将崩塌的管壁，"快走！"
众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通风管，回到发酵堡垒。
中央的发酵罐己经停止震动，罐体表面的血管纹路褪成了白色。最开始的那个大奶嘴"啵"地弹开，里面掉出个金属盒子——是叶红鲤的实验日志。
秦守翻开第一页，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哺乳计划·001号记录】
今天给小黑虎喂了营养剂，他吐了我一身。
但我知道，他会活下来。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深夜的白鸽号医疗舱，林七月抱着机械子宫发呆。
秦守递给她一杯热可可——这是他从地球老家带的，早该过期的东西，在太空里反而成了奢侈品。"你妈...她其实是个笨蛋。"他说，"用最极端的方式爱孩子，结果害了所有人。"
林七月喝了口可可，嘴角沾着奶泡："但她留下了线索。元年站的嫁妆...可能有反制观测体的武器。"
黑虎踢开舱门进来，怀里抱着个破奶瓶——是从发酵罐里捡的，里面还剩半瓶蓝血。"这老妖婆...居然在奶瓶里藏了星图。"他把奶瓶倒过来，蓝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银河的形状，"操！这比星舰导航仪还准！"
叶归靠在门口，机械臂上的玫瑰藤开出了粉色小花——是用叶红鲤克隆体的组织培育的。"她还说...草莓田的嫁妆里有'让人类重新学会哺乳的东西'。"他摸了摸小花，"可能是...真正的母乳？"
秦守突然笑了。他想起地球老家的邻居阿姨，总爱抱着自己的孙子唱摇篮曲。此刻，医疗舱的广播突然响起，是林七月的机械子宫发出的声音——
【检测到哺乳协议重启】
【建议全体船员...寻找温暖的食物】
众人面面相觑。
黑虎挠了挠头："要不...我去厨房煮点蓝血粥？"
"滚！"秦守踹了他一脚，"要煮也是我煮，你那机械手别把锅砸了。"
林七月看着他们打闹，机械子宫的荧光纹路柔和地跳动着。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说："妈...我想试试...当妈妈的感觉。"
窗外，白鸽号驶向新纪元元年的坐标。
而在更遥远的宇宙深处，某个被遗忘的实验室里，一台老式录音机突然转动。
里面传来叶红鲤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
"孩子们，记住——
哺乳不是束缚，是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