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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渊指尖抵在眉心，喉间泛起一缕腥甜。
自云音子虚影消散后，他在静室中盘坐了整整三个时辰，试图以神念梳理体内被封印的血脉节点。
可每当触及某个隐晦的脉络，便有暗紫色的气劲如蛇信般窜出，在识海深处划出火辣辣的疼。
"砰——"
静室木门突然被拍响，惊得他险些走火入魔。
稳住气息后，他掀开竹帘，正见外门杂役阿福捧着青瓷水瓮站在廊下，额角还挂着汗珠："顾师兄，今日灵泉换了新瓮，执事说您每日要饮的三盏灵露都在这儿了。"
顾承渊目光扫过水瓮，瞳孔微缩。
寻常灵泉水色清冽如镜，这瓮水却泛着极淡的青灰，凑近时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他垂眸遮住眼底暗涌，伸手接过水瓮时故意踉跄半步，瓮口倾斜，三滴灵露溅在青石板上，立即腐蚀出三个焦黑的小孔。
阿福倒抽一口凉气："这......这灵泉怎么......"
"许是今日取水的位置偏了。"顾承渊屈指弹落袍角水痕，面上浮起惯常的憨笑，"阿福兄弟帮我把水瓮搁在案上吧，我回头找执事问问。"待阿福转身时，他迅速用指尖蘸了蘸残留的水痕，放入口中轻抿——玄阴草的苦，混着微量血魂花的腥，这分明是用来镇压阴脉的禁药。
他倚在门框上望着阿福远去的背影，喉结滚动两下。
周明澈终于按捺不住了。
三日前他在藏经阁翻阅《万源契血禁典》时，曾瞥见"玄阴锁魂阵"的记载，需以每日微量玄阴灵液侵蚀目标经脉，待七日之后引动阵法，被封者便如困在蛛网中的虫，任人拿捏。
"承渊？"
清甜的声音自院外飘来，顾承渊抬头，正见苏清欢提着竹篮站在桃树下。
她今日穿了月白衫子，发间别着朵刚摘的桃花，可眉眼间却笼着层薄霜："我今日替药庐采灵草，路过演武场时听见几个外门弟子说，执法堂的周长老让人把演武场的护山大阵调弱了三成。"
顾承渊心中一凛，面上却仍挂着笑："清欢怎的这般忧心？
莫不是又替我担心？"
苏清欢没有接话，反而伸手按住他手腕。
她的掌心温软，却带着修仙者特有的清冽气，顺着脉门探入顾承渊体内。
不过瞬息，她便变了脸色："你的督脉......有暗紫色的气在游走！"
顾承渊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她腕间的银铃："是玄阴灵液。"他将方才水瓮的事简略说了，见苏清欢眼底泛起水光，又放软声调，"我原打算等周明澈布完阵再收网，可清欢的命格或许能帮上大忙。"
苏清欢咬着唇，忽然将竹篮里的九叶兰塞到他手里："这是我新培育的灵草，能温养经脉。
方才我替你诊脉时，总觉得心口发闷，像是有团乌云压着......"她突然顿住，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角，"或许是我的'岁星照命'在示警？"
顾承渊望着她发顶颤动的桃花，喉间泛起暖意。
他曾听九黎古族的典籍记载，"岁星照命"者能感应到与自身命运相连之人的危机，越是紧要关头，感应便越清晰。
他将九叶兰收进储物袋，低声道："明日卯时三刻，外门考核。
周明澈要借考核时众人的灵气波动掩盖阵法启动，我会在那时......"
"承渊！"苏清欢突然攥紧他的衣袖，"我方才替你诊脉时，有股暖流顺着我的手往你体内钻。
那感觉......像是命格在主动护着你。"
顾承渊瞳孔微缩。
他曾听云音子说过，苏清欢的锦鲤命格是天地所钟，能逆转小范围因果，但触及血脉层面的干预......他低头望向交握的双手，见苏清欢腕间的银铃正泛着淡金色微光，如星子落进溪涧。
第二日卯时三刻，演武场。
顾承渊站在试剑石前，手中握着外门弟子最常见的青锋剑。
他能清晰感知到，演武场地下有七处阵眼在微微震动——那是玄阴锁魂阵的引动节点。
周明澈此刻应该就藏在观礼台后的偏殿，通过阵法操控全局。
"顾杂役，该你了！"考核执事的声音响起。
顾承渊深吸一口气，运起三分力道劈向试剑石。
按理说，外门杂役的修为至多炼气三重，这一剑本该在试剑石上留下三寸深的痕迹。
可他的剑刚触及石面，体内的玄阴之气突然暴走，顺着任督二脉首冲顶门。
他闷哼一声，剑身剧烈震颤，竟在试剑石上劈出了一尺深的裂缝。
观礼台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顾承渊踉跄后退，假装慌乱地捂住胸口："我......我怎么会？"他眼角余光瞥见观礼台后闪过一道灰影——是周明澈的道袍！
"这小子藏私！"
"外门杂役竟有炼气五重的修为？"
议论声中，顾承渊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那血珠落地时滋滋作响，分明带着剧毒。
他踉跄着扶住试剑石，抬头时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执事大人，我这两日总觉得体内有股阴寒之气......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观礼台后的偏殿内，周明澈捏碎手中的传讯玉符，嘴角勾起冷笑。
他早就在顾承渊每日饮用的灵泉里下了玄阴散，今日借考核时众人的灵气波动引动阵法，任这小子再有能耐，也得被锁魂阵抽干修为！
他走到阵眼旁，指尖按在刻满咒文的青铜鼎上。
阵鼎内的黑血开始沸腾，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就在他要注入灵气启动阵法时，忽然觉得一阵心悸——那是"岁星照命"特有的命格干扰！
顾承渊在演武场上能清晰感知到阵法的变化。
当周明澈启动锁魂阵的刹那，他体内的玄阴之气突然逆转，竟顺着苏清欢昨日注入的暖流倒冲回去。
他咬着牙运转《太初玄功》，将逆转的阴气压向丹田，同时高声道："各位师兄师姐，我好像......好像能看到体内的经脉了！"
这一声喊如惊雷炸响。
在场的外门弟子大多没见过世面，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顾承渊趁机又喷出一口黑血，这次的血里竟裹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玄阴草——那是他昨日用灵气凝出来的"证据"。
"玄阴草！"人群中有人认出这禁药，"这是被人下了毒！"
观礼台上，原本端坐在主位的首座长老猛地站起："执法堂何在？"
周明澈的手在阵鼎上微微发颤。
他没想到顾承渊会在此时自曝中毒，更没想到苏清欢的命格之力竟能干扰锁魂阵的运转。
他咬了咬牙，决定提前发动总封印——只要锁魂阵完全启动，任顾承渊如何挣扎，都得变成废人！
顾承渊突然觉得识海剧痛。
他眼前闪过一片血雾，竟看见幼年的自己被七位长老围在祠堂里。
为首的白须老者正是周明澈！
那时的周明澈还未成为执法长老，面上却己带着今日的阴鸷："顾小友，你这神裔血脉太过招摇，为了太初宗的安稳，只能委屈你了。"
"不——"顾承渊嘶吼着想要挣扎，却发现幼年的自己正被按在供桌上，周明澈手持刻满咒文的匕首，正往他心口刺来。
"承渊！"
一声清喝穿透血雾。
苏清欢不知何时冲上演武场，她的指尖泛着淡金色的光，按在顾承渊眉心。
那光如温泉般漫过识海，将血雾一点点驱散。
顾承渊低头，看见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符号。
"原来......"他喘息着抬头，正与躲在偏殿的周明澈对视，"我才是主约者。"
锁魂阵的光芒在这一刻突然暴涨，却在触及金色纹路的瞬间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周明澈瞪圆了眼睛，看着阵鼎里的黑血突然倒流，在半空凝成一个"承"字。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香案，却听顾承渊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周长老，这玄阴锁魂阵......该换个主人了。"
演武场上，顾承渊掌心的金色纹路愈发清晰。
他望着指尖流转的金光，忽然想起云音子说的"人设"二字——原来这血契从来不是封印，而是绑定。
而那个被绑定的人......
"清欢，"他转头看向仍扶着自己的苏清欢，眼底的暗色褪尽，只剩星火般的光，"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偏殿内，周明澈颤抖着摸出最后一张传讯符。
符纸刚展开，一道黑影便从梁上飘落，指尖抵住他的咽喉："顾承渊的契约显了？"
周明澈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发颤："是......金色纹路，上古契约......"
黑影低笑一声，掌心浮现出与顾承渊掌心相似的纹路，只是颜色暗红如血："有意思。
看来那道残魂没说错，这小子确实是关键。"他松开周明澈，转身消失在阴影中，"继续按计划行事，我倒要看看，这主约者能翻出多大的浪。"
顾承渊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将掌心的金色纹路藏进袖中。
他望着演武场上方翻涌的云，忽然想起幼年祠堂里的那把匕首——原来当年的"封印"，不过是契约的开始。
而真正的局，此刻才刚刚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