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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散得彻底，祭坛残顶漏下的阳光在顾承渊掌心金纹上跳跃。
他望着契约塔暗门内翻涌的灵气，喉结动了动——那灵气里裹着的威压像根细针，正戳着他后颈的寒毛。
"承渊。"苏清欢的声音裹着温度撞上来。
她不知何时己攥住他的手腕，腕间金纹与他掌心的纹路隔着皮肤发烫，"我就在外面等你。"
顾承渊低头，看见她眼尾还沾着方才被光浪掀到时的碎发，睫毛上凝着细汗，却笑得很稳。
他突然想起昨日在杂役房，她蹲在灶前替他吹凉药汁时，也是这样的眼神——仿佛只要她在，再烫的药他都能咽下去。
"嗯。"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金纹，"要是塔里有动静......"
"岁星照命不是摆设。"苏清欢打断他，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心口，"我能感应到你的灵识波动。"她的指尖凉丝丝的，透过粗布杂役服渗进皮肤，"你且去，我给你守着。"
暗门内的灵气突然翻涌，卷着一声闷响。
顾承渊松开手，转身时衣摆扫过苏清欢的指尖。
他迈入暗门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赤炎的嗤笑："小情侣腻歪够了？
契约塔可不会等你。"
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顾承渊站在一片混沌里，鼻尖先撞进血腥味。
是铁锈混着血沫的腥，像极了那年他躲在廊柱后，看着天才师兄被暗箭穿心时，飘进鼻腔的味道。
他瞳孔骤缩，再睁眼时，眼前己换了场景——青瓦白墙的太初宗演武场，十岁的自己正缩在朱漆廊柱后，浑身发抖。
"顾师兄！小心！"
少年的惊呼撕裂空气。
顾承渊看见十五岁的大师兄正持剑与对手过招，那对手的剑穗突然绽开，三枚淬毒银针破空而来。
大师兄的剑势一顿——他分明该避开的，可他的脚步像被钉死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针没入心口。
"为什么不躲？"顾承渊脱口而出。
幼年的自己在廊柱后发抖，而倒在血泊里的大师兄突然转头，瞳孔泛着幽绿："因为我和你一样，早被契约盯上了。"他的胸口绽开黑血，"他们要的是继承者，不是天才。
你以为你能逃？"
顾承渊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他这才发现，西周的演武场正在扭曲，青瓦变成黑雾，白墙渗出红纹。
无数道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你爷爷骗你！""契约要的是你的命！""觉醒吧，用力量碾碎他们！"
他的掌心金纹开始发烫，像有火焰在皮肤下窜动。
恍惚间，他看见苏清欢的脸浮现在黑雾里，淡金色星芒缠绕着她的发梢，她的唇在动——他听不见声音，却莫名读懂了那两个字："别怕。"
"我怕的从来不是契约。"顾承渊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撞碎黑雾，惊得那些嘶吼声顿了顿，"我怕的是像大师兄那样，连自己的命都做不得主。"他抬起手，掌心金纹亮起灼目金光，"但现在......"
金光如刀，劈开所有幻象。
顾承渊站在空荡的塔层里，额角渗着汗，却笑了："我自己的路，我来选。"
塔壁突然亮起纹路。
顾承渊还未反应过来，下一层的门己在脚下展开。
他刚迈出一步，意识突然被拽进另一片幻境——杂役房的老周头正蹲在井边替他洗脏衣服，白发沾着水，抬头时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小顾啊，今日的劈柴我替你劈了，你去后山采点药吧。"
"周伯！"顾承渊喊了一声。
老周头的身影突然凝固，他的胸口浮现出一把半透明的剑，"试炼要求：斩断曾救过你的生命羁绊。"机械的声音从塔顶传来，"你若不斩，便受此劫。"
顾承渊的呼吸陡然急促。
老周头是他刚入杂役房时唯一不欺辱他的人，曾替他挨过三顿鞭子，说"小娃子细皮嫩肉的，经不起"。
此刻老周头的眼神还带着笑，可那把剑正在缓缓没入他胸口。
"停下！"顾承渊冲过去，却穿过老周头的身体——这是幻境，他清楚，但心跳还是快得要炸。
他攥紧拳头，掌心金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突然，他想起苏清欢说过的话："锦鲤命格不是改命，是让该走的路更顺些。"
"契约之力，是用来掌控因果的。"顾承渊喃喃。
他闭上眼睛，感受金纹里翻涌的力量——那是与苏清欢绑定的命运线，是无数次她挡在他身前时，在他心里种下的光。
当他再睁眼时，老周头胸口的剑己消失。
幻境里的老周头挠了挠头："小顾啊，你发什么呆？
快去后山吧，晚了药草要被人采光了。"
塔顶传来轰鸣。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是塔灵。
它的声音里带着震动："你......重塑了因果。
从未有继承者做到过。"
"我不需要斩断羁绊。"顾承渊抬头，"我要的是，让所有值得的羁绊，都能走得更远。"
塔灵的身影消散前，留下一道光门。
顾承渊走进去时，第三层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古老的铭文："主约者需有辅佐之人，方能行至终局。"
他的呼吸一顿。
铭文的光映在他眼底，像极了苏清欢周身的星芒。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涌上来：她总在他最疲惫时出现，她的药汁总能恰好缓解他的隐伤，甚至今日契约盟誓时，她腕间的金纹出现得那样自然——不是偶然，是契约在选择。
"原来你早就在等我。"顾承渊轻声说。
当最后一层的光门开启时，契约之塔开始震动。
顾承渊踏出塔门的瞬间，整座塔轰然崩塌，碎石飞溅中，他看见苏清欢正跌坐在地，额角渗着血，腕间金纹却亮得刺眼。
"清欢！"他扑过去，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苏清欢抬头，眼尾还沾着血渍，却笑得灿烂："塔灵说你在第二层时，灵识波动差点溃散......我用命格引了星芒护着你。"她摸了摸他掌心的金纹，"现在好了，我能感应到你体内的契约之力，像小太阳似的。"
"顾小友倒是给了我个惊喜。"赤炎的声音从废墟后传来。
他红袍上沾着灰，却依旧闲闲倚着断墙，"第一阶段试炼，你是百年来第一个让塔灵主动认可主约者身份的。"他指了指顾承渊掌心，"现在你能借用契约者的修为片段了——比如这位苏姑娘的锦鲤之力。"
顾承渊低头，看见苏清欢腕间金纹与他掌心的纹路正同步跳动。
远处天际突然传来闷雷，一道紫色雷光划破长空，隐约可见一座悬浮宫殿的轮廓，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苏清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攥紧他的手："那是......"
"九界之门。"顾承渊轻声说。
他望着那道雷光，想起爷爷消散前的话——"用你的意志，证明你配得上这契约"。
现在他终于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风卷着塔的残灰掠过众人发梢。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混着某种古老阵法启动的嗡鸣。
顾承渊摸了摸苏清欢腕间的金纹，又看了看赤炎。
他知道，从今天起，九界的棋盘上，终于有了属于他的棋子。
而那道紫色雷光里的悬浮宫殿，正等着他去掀开，所有的算计与阴谋，也将随着契约之力的觉醒，逐一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