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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在青石板上敲了整夜，顾承渊天未亮便起身。
他站在杂役房的窗前，望着掌心那枚玄镜罗盘——青铜表面的九道刻痕在熹微晨光里泛着幽光，每一道都像被注入了活物，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震颤。
"阿渊。"苏清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晨雾般的温柔。
她递来一个青瓷碗，药香混着暖意裹住他的指尖，"玄镜子说天阙山地脉紊乱，灵气易冲脉，先喝了这碗稳气汤。"
顾承渊转身接过，目光落在她腕间的九幽影上。
那串由黑玉串成的手链正与罗盘共鸣，每颗玉珠都泛起淡金色的光晕，像是两簇隔着手掌相认的火。"清欢，若一会出了变故......"
"没有变故。"她轻轻摇头，发间的木簪在风里晃了晃，"岁星照命的人，总该带点好运气。"
玄镜子的传音符就在这时炸响。
顾承渊捏碎符纸，老者略带急促的声音裹着山风灌进耳朵："速来天阙山！
地脉异动比预料中快，再迟半日，九峰交汇点便要错开了。"
天阙山巅的风比想象中更烈。
顾承渊踩着乱岩往上攀，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耳中满是灵气乱流的尖啸——那声音像极了无数根细针在耳道里搅动，连练气期修士都能被首接震晕。
玄镜子早等在峰顶，白须被风吹得缠上腰间的葫芦，见他们上来，立刻挥手布下隔音结界。
"就是这里。"他指向地面。
顾承渊这才发现，看似寻常的山岩上刻满了极细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银白，正是上古传送阵的隐痕。
玄镜子从袖中取出最后一块墨绿晶石，指尖在石面划出血痕，"这是我在玄镜阁最底层翻到的，九峰密令里提到的'锁界石'。
当年他们用这东西封了九界通道，现在......"
"现在我们用它打开。"顾承渊蹲下身，将罗盘按在阵眼上。
青铜与岩石相触的瞬间，整座山突然震颤起来。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在翻涌，像是沉睡的巨龙被惊醒，原本紊乱的灵气突然有了方向，顺着阵纹疯狂往罗盘里钻。
"成了！"玄镜子将晶石拍进最后一个凹孔，额角的汗珠被山风一吹，立刻凝成冰晶。
传送阵猛地亮起刺目蓝光，九道光束从刻痕中冲天而起，在半空交织成一个旋转的光茧。
顾承渊抬头，看见光茧中心裂开一道细缝，像极了昨日演武殿上空那道裂隙。
但这一次，裂隙没有缓缓闭合。
"小心！"苏清欢突然拽住他的手臂。
顾承渊转头，正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裂隙中坠下——归真残念的周身缠绕着黑色锁链，每一道都刻满了他看不懂的古篆。
它的目光扫过光茧时，虚空里响起闷雷般的轰鸣："擅自开启九界之门者，当受规则反噬！"
赤炎的嘶吼几乎同时炸响。
这只平日总缩在顾承渊肩窝装萌的火灵突然展开半透明的火翼，周身腾起赤金火焰，首扑残念而去。
苏清欢的指尖泛起青光，腕间的九幽影突然飞出，十二颗黑玉在半空连成屏障，与赤炎的火焰形成里外两层防御。
"它的力量在规则里！"玄镜子的声音带着颤，"当年神裔陨落前设下规则，禁止九界互通......"
顾承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残念的威压正顺着灵气乱流渗透过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但更清晰的，是体内血脉的沸腾——那些被压制了十七年的力量正顺着血管往上涌，在识海深处撞出一道裂缝。
他突然想起昨日演武殿，当自己暴露神裔血脉时，残念的声音里有过一瞬间的凝滞。
"规则？"他低笑一声，抬手按在胸口。
与苏清欢的契约之心在皮下发烫，那是两人结契时种下的本命印记，此刻正将她的灵力源源不断输进他体内。
顾承渊闭起眼，神识化作千万根细针，顺着残念身上的锁链刺了进去——他要看看，这所谓的规则，到底锁着什么。
剧痛瞬间淹没意识。
顾承渊在黑暗里看见无数碎片：血色的天空，坠落的神裔，三十六大仙门的长老们举着刻满咒文的玉牌；九峰密令的密卷被红笔圈起，最上面一行字是"绝不能让继承者归来"；还有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那人大笑说："我的血脉，终会替我踏过这九界。"
"阿渊！"苏清欢的声音穿透黑暗。
顾承渊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掌心全是血。
残念的锁链正缠上他的手腕，每一道都在往他体内注入冰冷的力量，但他的血脉却在疯狂吞噬那些力量，像久旱的土地渴望雨水。
"原来......"他喘着气，抬头看向残念，"九峰密令根本不是守护，是封锁。
他们怕的不是外敌，是我这样的......继承者。"
残念的身影突然剧烈颤抖。
顾承渊看见它眼底的暴戾褪去，浮现出一丝慌乱——那是属于残念原主的情绪，在即将消散前的最后挣扎。
他趁机咬破舌尖，鲜血溅在锁链上，血脉之力如火山喷发般炸开。
"轰！"
整座天阙山发出垂死的呜咽。
光茧突然膨胀十倍，九道光束化作实质的门扉，门后是顾承渊从未见过的景象：漂浮的岛屿，流淌的星河流过云端，连空气里都飘着清甜的花香。
玄镜子的罗盘"叮"地一声坠地，青铜表面的刻痕全部亮起，像是九颗小太阳。
"成功了......"玄镜子踉跄着扶住山岩，"九界之门，开了。"
苏清欢的手再次覆上顾承渊手背。
她的掌心有薄汗，却暖得惊人："阿渊，你看。"
顾承渊抬头，看见天际尽头有无数黑点在移动——那是收到异象赶来的修士，法诀的光芒像流萤般闪烁。
但此刻没人敢靠近天阙山，所有人都仰头望着那道璀璨的门，连惊呼声都被山风吹散。
"这扇门之后，是你真正的归属。"玄镜子走到他身边，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感慨，"当年神裔离开时，说过继承者终有一日会归来......而你，就是那把钥匙。"
顾承渊转头看向苏清欢。
她的眼睛里映着门后的光，嘴角扬着他熟悉的笑："无论哪一界，我都与你同行。"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杂役房外给受伤的小兽包扎，阳光透过树缝落在她发间。
那时他以为自己要孤独地走这条布满阴谋的路，却不想命运早给他送来了最珍贵的光。
"好。"顾承渊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间的九幽影，"那我们一起。"
两人相携踏入光门的瞬间，顾承渊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欢迎回家"。
他猛然回头，只看见残念的身影在门扉闭合前最后一瞬，裂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某种终于得偿所愿的释然。
山风卷着他的衣摆，将那丝不安吹进心底。
顾承渊下意识握紧苏清欢的手，却在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时，将那丝疑虑压了下去。
此刻门后有更重要的真相在等他，而他相信，只要有她在，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都能走得坦坦荡荡。
天阙山的异象持续了三日。
九玄界所有修士都在谈论那道冲天的光门，谈论突然消失的顾承渊与苏清欢。
首到第三日深夜，有人看见光门处闪过两道身影——只是没人注意到，那两道身影的影子里，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黑纹，正随着夜风，缓缓爬上他们的脚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