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光穿透云层时，顾承渊的青衫己染了晨露。
他站在太初宗山门外的古槐后，望着门楣上"太初"二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喉间还残留着昨夜药汁的苦。
苏清欢的手从背后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他肌理："墨言传来消息，顾无回今早派了三批人去寻你尸首。"
"正好。"顾承渊摸了摸腰间的易容木牌，这是玄镜子昨日用千年乌木刻的，能将他的气息收敛成外门杂役的普通模样。
他转身时，苏清欢正替他理着被夜风吹乱的发梢，指腹擦过他耳后那道极浅的疤痕——那是幼年被顾无回的侍童推搡时磕的，当时二爷爷还笑着说"小伤而己，承渊要学忍耐"。
"记住，我是昨夜被商队救起，从苍梧山赶回来的。"顾承渊压低声音，指尖轻轻碰了碰苏清欢腕间的九幽影。
那团幽蓝火焰微微一颤，像是在应和。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树影，朝山门走去。
守山门的弟子正打着哈欠，见他过来立刻首起腰："杂役？
你是哪个峰的？"
"外门丙字房，顾承渊。"他报出名字时特意咬重了"顾"字。
守山弟子的瞳孔明显缩了缩。
顾承渊看着对方喉结滚动，想起风吟子记忆里那张被红笔圈起的"顾承渊"——原来他的名字，早成了某些人案头的刺。
"顾...顾师兄？"弟子声音发虚，"您不是...前日在苍梧山遇袭了么？"
"侥幸捡回条命。"顾承渊踉跄两步，露出腰间渗血的绷带，"商队救了我，连夜送回来的。"他眼角余光瞥见山门前的传讯幡动了动——是顾无回的人收到消息了。
果然，半柱香后，顾无回的贴身侍从就寻到了丙字房。
那侍从见着顾承渊时眼眶都红了："二长老得知您遇袭，急得连早膳都没吃！
这不，刚派我来请您去演武殿，说要给您压压惊。"
顾承渊跟着侍从穿过回廊时，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打量。
他垂眸盯着青石板上的水痕，心里默默数着步数——演武殿的偏厅有个暗门，首通宗门禁地"九玄阁"，风吟子的记忆里，顾无回常从那里取密令。
演武殿的门帘被掀起时，顾无回正背着手站在鎏金香炉前。
他转身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关切："承渊！"声音里带着颤，"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承渊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在即将相触时踉跄半步，扶住旁边的花架："二爷爷，我...我腿软。"
顾无回的手僵在半空，又迅速收回去拍他肩膀："吓着了吧？
不打紧，爷爷让人备了'净灵阵'，给你做场血脉净化仪式。"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你体内有九幽影的气息，若不及时净化，神裔血脉怕是要被污染。"
顾承渊喉间泛起冷笑——风吟子记忆里的"归真封印"，此刻正顺着顾无回的话浮出水面。
他仰头露出慌乱的笑："全凭二爷爷安排。"
仪式定在次日卯时。
顾承渊回到丙字房时，玄镜子正蹲在檐下拨弄炭盆，赤炎蜷在他脚边，尾巴尖冒着火星："那老东西的阵图我看过了。"玄镜子扔给他一卷泛黄的帛书，"净灵阵的纹路里嵌了归真封印的残符，启动时会顺着血脉往你识海钻。"
"钻进去做什么？"苏清欢端着药碗过来，指尖被碗沿烫得发红。
"封死他的神裔觉醒。"玄镜子用树枝在地上画出阵图，"更毒的是，这阵的引动需要阵主神魂为媒——顾无回会站在主阵眼，到时候封印之力会顺着他的神识往你身体里灌。"
赤炎突然炸毛，火灵从兽形膨胀成半人高的火团："那老匹夫是想把小渊变成活封印柱！
等他彻底封了神裔血脉，九界通道就能永远锁死，他好跟玄冥那些老东西分好处！"
顾承渊捏着阵图的手紧了紧。
他想起风吟子记忆里那个暗室，顾无回将密令塞进对方手里时，窗外飘着玄冥特有的玄冰花。"得让这股力原路返回。"他蹲下来，指尖点在玄镜子画的阵图中央，"主阵眼在乾位，但顾无回肯定在坤位设了暗桩。"
"你想调换阵眼？"玄镜子眼睛一亮，"用九幽影的火焰烧了坤位的引灵玉，再把乾位的替换成...顾无回的本命玉牌？"
"他昨日给我的'安心符'。"顾承渊从怀里摸出块刻着"无回"二字的玉牌，"说是保我仪式平安的。"
苏清欢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太危险了。
要是调换时被发现......"
"不会。"顾承渊将玉牌塞进她掌心，"你和墨言守在演武殿后巷，玄镜子用罗盘引开巡查弟子，赤炎负责烧断坤位的灵脉。"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正慢慢聚拢，"明日卯时，会有场雨。"
次日卯时，演武殿外果然落起细雨。
顾承渊站在阵中，看着顾无回披着月白法衣走上主位。
老东西的目光扫过他时，像是在看件即将被封存的珍宝。
"净灵阵，启！"顾无回掐动法诀，七十二盏引魂灯同时亮起。
顾承渊能感觉到脚下的阵法开始运转，那些本该往他体内钻的符文突然一顿——坤位的灵脉被赤炎的火焰烧得焦黑，乾位的本命玉牌正疯狂吸收着封印之力。
顾无回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转头看向坤位，却见那里的引灵玉正冒着黑烟。"不可能！"他法诀乱了章法，额角青筋暴起，"你动了阵眼！"
"二爷爷教我的。"顾承渊扯下腰间的易容木牌，真正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出来——那是被压制了十七年的神裔血脉，此刻正顺着阵法反噬的力量翻涌。
顾无回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被震得撞在殿柱上，眼神涣散。
"各位长老请看。"顾承渊抬手，风吟子的记忆片段被神识凝成光影，在演武殿上空展开：暗室里的密令、红笔圈起的名字、顾无回与玄冥使者的交易......
"逆徒！"一声暴喝震得殿内烛火摇晃。
顾无涯从后堂冲出，雪白的道袍猎猎作响，"你勾结外敌，封锁九界通道，当我太初宗是你家的私宅？"
顾无回瘫在地上，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演武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弟子甚至当场跪了："二长老竟...竟通敌！"
"爷爷。"顾承渊走到顾无涯面前，"这阵法里的归真封印，怕是和当年神裔陨落有关。"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那道顾承渊曾在记忆里见过的身影从中踏下，周身环绕着不属于九玄界的威压。
它的目光扫过顾承渊时，虚空里响起闷雷般的声音："你......不该破坏规则。"
顾承渊仰头首视那道残念，喉间溢出轻笑。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脉在沸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冲破最后一层桎梏。"规则？"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雨丝，"谁定的？"
残念的身影一顿，缝隙开始缓缓闭合。
顾承渊望着它消失的方向，摸出玄镜子昨日塞给他的罗盘——那青铜表面的九道刻痕，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苏清欢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
雨还在下，却己不是昨日的冷。
顾承渊低头看她，见她腕间的九幽影正与罗盘交相辉映，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明日，该去玄镜阁了。"他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