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平年间的洛阳城,似被投进炭火的青铜鼎。朱雀大街车水马龙,朱门深巷里却飘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檐角风铃在夜风中摇晃,暗潮裹挟着阴谋的低语,在青砖黛瓦间翻涌。汉灵帝刘宏醉心西园卖官,将玉玺随意掷在酒案上,任由何进的势力如野火燎原,从皇城根烧向各州郡。
何进着玉具剑上的螭纹,靴底碾碎宣德殿前的积雪:“这宣德殿的地砖,倒比我家案板还凉些。” 霜花在他虬结的指节凝结,幕僚王匡哈着白气凑上前:“大将军何必记挂旧事?如今您跺跺脚,洛阳城都得颤三颤!” 何进突然攥住他的手腕,铁钳般的力道让王匡脸色骤变:“那些清流骂我屠户?等我把十常侍的狗头挂在朱雀门上,看谁还敢多嘴!” 月光扫过他脖颈凸起的青筋,恍若案板上未放尽的血线。
朔望朝会的未央宫前殿,鎏金兽首香炉腾起龙脑香。何进端着夜光杯,琥珀色酒液映出尚书令颤抖的瞳孔:“听闻大人府上的千金待字闺中?若能与我儿结秦晋之好,这尚书台的差事,往后便由大人说了算。” 话音未落,满座官员己轰然起身,笏板撞出刺耳声响。谏议大夫孔融猛然掀翻案几,竹简如蝶群西散:“大将军此举,是要将朝堂变成你何家的私宅吗?” 何进笑着饮尽杯中酒,却在当夜将染血的羊脂玉扳指丢给心腹:“把他的舌头,喂给洛水的锦鲤。”
大将军府的密室里,牛油烛将何进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头蓄势待发的饕餮。“董卓那匹夫,竟要十座城池才肯出兵?” 他猛然挥剑劈碎几案,木屑飞溅如星。袁绍单膝跪地,捡起带血的竹简:“将军莫急,丁原的并州狼骑己过虎牢关,待他们与董卓形成犄角之势,十常侍插翅难逃。” 何进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刀疤:“当年我在屠场杀牛,也是这般慢慢放血 —— 等事成之日,这天下,还轮得到那病秧子指手画脚?”
南宫嘉德殿内,汉灵帝剧烈的咳嗽震得珠帘乱颤。他颤抖着将诏书塞进小黄门袖中:“快... 快去... 交给陈留王...” 话音未落,何进踹开雕花木门,甲胄相撞声惊飞了梁上夜枭。烛火明灭间,汉灵帝看见那张曾谦卑叩首的脸如今布满寒霜,染血的诏书在火盆中蜷成黑蝶。“陛下这是要立储?” 何进用剑柄挑起天子下颌,“可惜,您的江山,该换主人了!” 汉灵帝望着对方眼中的嗜血光芒,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龙袍:“你... 不怕遭天谴吗?” 回答他的,只有诏书燃烧时的噼啪声,混着窗外传来的更鼓声。
当童谣 “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 传遍洛阳街巷,长乐宫的椒房殿里,张让哭倒在何皇后面前:“娘娘可要为我们做主!大将军己在城外集结虎贲军!” 何皇后攥着凤钗的手微微发抖:“兄长他... 真要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议事厅传来瓷盏碎裂声。何进踢开满地茶渣,腰间玉具剑撞在铜鹤灯上,迸出冷光:“明日早朝,我倒要看看,那些阉狗还能蹦跶几时!”
暮色中的南宫阙,残阳如血浸透九重宫阙。卖炊饼的老汉望着紧闭的宫门,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这洛阳城,怕是要变天了。” 他担起扁担的刹那,远处传来隐隐马蹄声 —— 那是董卓的西凉铁骑,正踏碎洛阳最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