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睫毛颤了颤。
苏绾正攥着他的手腕,指尖突然被烫了似的弹开——他皮肤下的阳德之力像活了,正顺着血管往心脏处狂奔。
"醒了?"老姜的铜烟杆敲在桌角,声音发哑。
陈砚缓缓睁眼。
他瞳孔里的光不对。
从前总像被太阳晒暖的蜂蜜,此刻却深如古井,映得苏绾后背发凉。
她刚要开口,就见他撑着桌沿坐起来,喉结动了动:"我不是陈砚。"
藏珍阁的空气凝住了。
"我是那个打开过门的人。"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腹蹭过掌心的茧,"外卖箱、电动车、医院缴费单......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最后半句突然变轻,像是另一个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苏绾抓住他肩膀:"陈砚?"
他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被更深的沉郁盖住。"归元坛。"他突然抓起桌上的笔,纸张被笔尖戳破个洞,"我需要画出来。"
墨水在纸上洇开。
韩立凑过去的瞬间倒抽冷气——那是盘结的锁链、扭曲的星图,最中心刻着个血字"封"。
他颤抖着翻出怀里的《天师禁录》,书页哗啦翻到某章:"百年前李昭然......"
"就是他。"陈砚的笔顿住,"李昭然,封印邪神后失踪的那个。"他指腹抚过自己胸口,那里还留着黑血凝成的眼印,"遗言是'若我归来,必先破我心防'。"
韩立的眼镜滑到鼻尖:"您、您怎么知道?"
"因为我记得。"陈砚抬头时,苏绾看见他右眼角有泪,左嘴角却在笑,"封印时被邪神啃了半块魂魄,剩下的......"他叩了叩太阳穴,"在陈砚送外卖时,在他给父亲交住院费时,慢慢长回来了。"
"现在呢?"楚云按住腰间的驱邪剑,"你身体里的,是李昭然,还是邪神?"
陈砚突然攥紧苏绾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跳动的阳德,热得烫人,又混着一丝阴寒,像火里埋了块冰。"苏绾。"他声音发颤,"我记得你爷爷。
他死前拽着我的衣角,说'小苏绾怕黑,你得护着她'。"
苏绾的眼眶酸了。
那是三年前的冬夜,爷爷被阴煞门伤重而亡,临终前确实说过这句话——除了她,只有当时在场的......
"是你。"她声音发抖,"那天在巷口,救我爷爷的天师......是你?"
陈砚笑了,这次是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我送完夜宵路过,看那几个邪修不顺眼。"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掐进苏绾手腕,"但现在不一样了。
邪神在我识海里凿洞,它想......"
"阳德值降了28%。"阿离的声音从系统界面里冒出来,投影在墙上的光有些模糊,"过去七天,每天掉4%。"她小脸上全是着急,"再这么下去,等他灵魂分裂......"
"我们去阴煞门总部。"苏绾打断她,"现在。"
老姜猛地站起来,烟杆敲得桌面咚咚响:"那地方地下十八层全是阴阵!
没有纯阳真印根本近不了归元坛——"
"我有。"陈砚掀开袖子。
他右臂原本淡青的天师纹突然亮起金芒,在皮肤下流动成一方印纹,"李昭然的纯阳印,和陈砚的阳德体......融合了。"
"入口在哪?"楚云己经开始检查符袋。
陈砚闭了闭眼。
有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青石板路、红墙黑瓦的深宅、地下密室里燃烧的血烛。"废弃老宅。"他说,"城东北,槐树巷13号。"
"你怎么知道?"韩立缩着脖子问。
陈砚摸出外卖员胸牌,在指尖转了转。
胸牌背面有道极浅的刻痕,是个"昭"字。"因为......"他抬头时,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脸上,半边是陈砚的阳光,半边是李昭然的冷肃,"是我亲手设计的。"
深夜的风卷起落叶。
众人站在槐树巷口。
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遮住了路灯。
陈砚仰头望了眼门牌——13号。
"进去。"他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门环上的铜绿被他指尖擦落。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陈砚闭了闭眼,低声道:"它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