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清晨,陈砚在藏珍阁后屋擦符纸时,右掌突然灼痛。
他低头——天师印的金纹比昨日更亮了些,像被人往伤口里撒了把金粉。
"还没散?"苏绾端着药碗推门进来,青瓷碗沿腾起的艾草香混着檀香,"昨晚我用黄泉镜照地脉,西北方有细若游丝的阴波。"
陈砚捏着符纸的手指收紧。
他记得三天前封印完成时,天师印该褪成淡痕的。"那东西..."
"残识。"苏绾把药碗搁在他膝头,"阴煞门用万人血祭养了它百年,哪能说灭就灭。"
后屋门"哐当"被撞开。
王大柱抱着青铜镇魂铃冲进来,额角渗着汗:"陈哥!
昨晚那声音又冒出来了!"
镇魂铃表面的云雷纹泛着青灰,陈砚伸手碰了碰,掌心金纹突然窜起半寸高——铃身传来刺骨的凉,像有人在他手背上咬了口。
"说'回来吧'的时候我能忍。"王大柱喉结动了动,"可这回它说'你该醒了'...我后半夜摸黑翻出了床底的老照片。"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全家福,"我奶的棺材,埋在城西城隍庙后头。"
识海里阿离的电子音突然响起:"检测到王大柱灵魂残留阴界气息,推测为邪神残识寻找宿主。"
苏绾接过照片,指腹划过照片边缘:"你奶走的时候,是不是给过你什么?"
"块玉。"王大柱抓了抓后脑勺,"她说'保平安',我跑单摔了三次都没碎...上周封印时,我塞在镇魂铃里了。"
"蠢货!"后堂传来老姜的骂声。
白胡子老头踹开布帘,手里攥着半根没点的烟,"阴物养阴玉,你这是给邪祟递梯子!"
话音未落,前堂传来瓷器碎裂声。
"哪来的破店?"一道冷嗤混着符纸焦糊味飘进来,"连门都不设禁?"
陈砚把药碗往桌上一放。
他听得出,是那日在废墟外见过的龙虎山道士——林九。
等他们赶到前堂时,林九正用符剑挑着门口的"净灵符"。
老姜贴的符纸被挑成两半,飘落在他脚边,像两片烧过的灰。
"听说几位是'民间第一天师'?"林九扫过陈砚、苏绾、王大柱,最后把符剑指向老姜,"就这手段?
我画道雷符都够你们烧三天香。"
楚云从柜台后首起腰。
他昨日替老姜挡了道阴火,肩伤还没好全:"龙虎山什么时候兴这种上门踢馆的做派?"
"踢馆?"林九嗤笑一声,指尖快速结印。
陈砚看见他掌心闪过紫雷纹——是正宗的龙虎山"九霄雷符","我是来替天行道的。"
雷符"唰"地飞向陈砚面门。
陈砚没躲。
他抬手,掌心金纹突然暴涨,像团烧红的烙铁。
雷符撞上去的瞬间"滋啦"一声,化作青烟,连灰都没剩。
林九的脸色白了白:"你...你这是?"
"纯阳天师印。"苏绾走到陈砚身侧,指尖绕着一缕青丝,"没听说过?"
林九的符剑"当啷"掉在地上。
他后退两步,撞翻了角落的青瓷瓶。
碎瓷片飞溅的刹那,陈砚听见地底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一面破鼓。
王大柱怀里的镇魂铃突然剧烈震颤。
青铜铃身撞在他胸口,撞出一片红印。
陈砚看见铃口的铜珠正缓缓转向西北方,指向窗外。
"地脉动了。"苏绾摸出腰间的黄泉镜。
镜面原本清澈的水纹突然翻涌,映出一片断壁残垣——飞檐上的"城隍庙"三个字,被阴雾遮了一半。
林九捡符剑的手顿在半空。
他盯着黄泉镜里的影像,声音发颤:"那是...城西荒废二十年的城隍庙?"
老姜"啪"地点燃烟。
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他像没知觉似的:"走。"他把烟蒂踩进碎瓷里,"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替邪祟敲门。"
陈砚弯腰捡起一片碎瓷。
瓷片上沾着阴雾,他用天师印一烤,冒起焦黑的烟。
"大柱。"他转头,"把镇魂铃抱紧了。"
王大柱用力点头。
铃身还在抖,震得他胳膊发麻,但他攥得死紧——像攥着根救命的绳子。
苏绾己经走到门口。
她回头时,晨光正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
那是她爷爷留下的,刻着"镇阴"二字。
"走。"她说,"该揪出藏在阴里的耗子了。"
门外,风突然大了。陈砚闻见股腐叶味——是从西北方吹来的。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囊。
里面装着今早新画的"破妄符",符纸边缘还沾着朱砂。
镇魂铃的铜珠还在转。
指向城西。
指向那座荒废的城隍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