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电动车停在7楼楼道口时,保温箱还带着上午的余温。
独居老太太开了门,银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
“多给的小费。”她往陈砚手里塞,指甲盖泛着淡青,“那天你在天上写的字,我看见了。”
陈砚手一抖。
三天前废工厂那场仗,他跃上半空时阳德符炸开,金光里的字连王大柱都只说“晃眼睛”,这老太太——
“您说什么字?”他压着心跳。
老太太关上门,声音低得像蚊鸣:“金闪闪的,悬在云彩底下。我夜里梦到个穿长衫的,站在楼顶看你,眼睛绿得瘆人。”
陈砚喉结动了动。
长衫男子是阴煞门余孽,三天前明明被阳德符绞成了碎片。
他摸出兜里半卷金纹符纸边角,“奶奶,您最近少出门。”
“我知道。”老太太把粥钱塞进他外卖袋,“那影子昨天还在我窗台上,像团化不开的墨。”
电动车重新启动时,陈砚手机在兜里震个不停。
是苏绾发来的消息:“来藏珍阁,有急事。”
藏珍阁的檀香味混着墨汁味。
苏绾坐在藤椅上,面前摊开本泛黄的《阴符经》,指尖压着一行朱砂批注:“阳德封印非灭其形,乃压其魂于百日之内。”
“爷爷笔记里写的。”她抬头,眼尾泛红,“你那天用的阳德符,只是把邪神残念封进了某种容器,不是彻底消灭。”
陈砚攥紧符纸边角。
系统没了,但掌心还留着炸符时的灼痛:“百日之内?”
“今晚就到第七天。”苏绾合上经书,“残念可能藏在活人灵根里,或者……”
外头突然传来砸玻璃的脆响。
王大柱撞开藏珍阁的门,怀里抱着阿青。
少年额角沾着草屑,呼吸像破风箱:“这小子在菜市场突然翻白眼,我背他跑了三条街!”
阿青的瞳孔白得像蒙了层雾。
苏绾搭上他手腕,指尖猛地收紧:“灵根在发烫。”
“他…他刚才嘟囔什么‘地下…等你们’。”王大柱抹了把汗,“跟中邪似的。”
陈砚蹲下来,阿青的手冰得扎人。
他想起废工厂里少年灵根泛着的青光——那是能引动灵气的好苗子,现在却像被根绳子拽着往地底坠。
“先喂他喝符水。”苏绾转身翻药柜,“我去煮镇灵汤。”
陈砚的手机又响了。
新订单提示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刺耳:地址是废弃旧医院,备注写着“带张空白符纸来”。
“我去送这单。”他把阿青交给王大柱,从外卖箱夹层摸出三张初级驱邪符——系统关了,但他留着从前画废的符纸,边角金纹没全褪。
旧医院的铁门锈成了暗红色。
陈砚刚把电动车停稳,就看见老周缩在门廊下。
这老头是城南环卫工,总蹲在垃圾桶旁捡塑料瓶,此刻正对着空气发抖,手里攥着把破扫帚。
“小陈!”老周声音发颤,“帮我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
陈砚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墙根下有团影子,比夜色还浓,正缓缓往老周脚边爬。
那影子没有五官,却让他后颈发凉——像极了老太太说的“化不开的墨”。
“往后退。”他摸出张驱邪符,指尖蹭过金纹。
符纸“唰”地烧起来,火光照亮影子边缘,露出几缕紫黑色细丝。
影子尖啸着往后缩。
老周瘫坐在地,扫帚“哐当”掉在地上:“这玩意儿缠了我三天!昨天在垃圾站,我看见七八个这样的影子凑一块儿,跟拼拼图似的!”
陈砚的符纸烧到指尖,他捏灭火星:“拼什么?”
“像…像个人形。”老周哆哆嗦嗦指了指地下,“就在医院后边的化粪池,咕嘟咕嘟冒黑气!”
紫黑色细丝突然缠上陈砚的脚踝。
他抬腿踹过去,符纸拍在影子上,金芒炸得那团黑影“滋啦”作响,瞬间散成烟雾。
等烟雾散尽,旧医院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陈砚攥紧剩下的符纸往里走两步,手机突然在兜里震动——订单页面显示“己送达”,可他连顾客影子都没见着。
回到外卖站点时,小米正啃着包子敲键盘:“砚哥,刚才那单我帮你查了,后台没记录。”
“什么?”陈砚凑过去。订单列表里干干净净,连时间戳都没留下。
小米挠了挠头,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不过…我扫到个异常数据包,文件名是乱码,看着像…”她突然顿住,“像阴煞门以前用的加密格式。”
陈砚摸了摸内袋的符纸边角。
晚风掀起外卖服衣角,工牌在路灯下闪了闪。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像极了影子人被符纸烧穿时的尖叫。
他掏出手机,新订单提示音准时响起。
这次的地址是城南垃圾站,备注只有两个字:“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