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指尖掐进桌缝里。
主控室的警报声炸成碎片,灰雾裹着金光在玻璃上撞出裂纹。
阳德值480的数字还在跳,最后一张平安符烧剩半截,火星子落在他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但他笑了,因为屏幕上"阳气回流程序"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
"停手。"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钻进来。
陈砚转头,看见周无尘站在阴影里,镜面碎片在他周身悬浮,每一片都映着陈砚扭曲的脸。
这个前白阳宗叛徒的眼眶泛着青黑,指尖渗出的黑雾正腐蚀着地面:"你以为能凭这点阳德翻了天?
陆九渊的后手你连十分之一都没见着。"
"那又怎样?"陈砚扯掉领口被冷汗浸透的工牌,"我送外卖时被鬼追着跑,给苏绾递符纸时手发抖,连画张镇鬼符都要错三次——可我活下来了。"他抹掉嘴角的血,"你说我是工具?"
周无尘的镜面突然暴涨,一片碎片抵住陈砚咽喉:"你连程序启动的代价都不清楚!"
"我清楚。"陈砚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剩12秒。
他伸手拽住那片碎镜,鲜血顺着镜面往下淌,"代价是我这条命?
可苏绾的《阴符经》里夹着我画废的符,王大柱的外卖箱里藏着我塞的驱鬼香,阿青哪怕疼得指甲抠进肉里,还在帮我数符纸张数。"他笑出眼泪,"他们给我的,比命金贵。"
镜面"咔嚓"裂开。周无尘瞳孔骤缩:"你疯了——"
"我只是不想再当看客。"陈砚甩开碎镜,转身扑向控制台。
程序进度条己经爬到5%,整座阴驿快递站开始摇晃,天花板的灰雾凝成金色漩涡,像极了阳间暴雨前压下来的云。
同一时间,藏珍阁后窗。
苏绾的罗盘"嗡"地炸开。
她反手将铜钱串缠上柳如烟的骨刀,指甲缝里渗出血——这把骨刀吸过三十七个冤魂,此刻正顺着铜钱串往她胳膊里钻寒气。
王大柱举着半盒火柴挡在她身前,烧过的阳符灰烬粘在他袖口,像团褪了色的火。
"归魂阵!"苏绾咬着牙喊。
里屋传来闷哼。
阿青撑着墙站在门口,苍白的脸被灵根溢出的青光映得发亮。
他攥着被角的手还在渗血,可指尖却掐出了法诀:"以灵为引,阴阳同归——开!"
地面腾起金色光纹。
王大柱立刻扑过去,把怀里的糯米、黑驴蹄子全砸进阵眼:"老子守着,谁来都得过我这关!"
柳如烟的骨刀突然暴涨三寸。
铜钱串"啪"地崩断,苏绾被甩到墙上,《阴符经》掉在地上,陈砚画废的驱鬼符飘起来,残页上的朱砂字竟泛起金光。
柳如烟踩着黑雾逼近阵眼,骨刀尖抵住王大柱咽喉:"阳德体早被阴驿吞了,你们守个空——"
"你说错了。"
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陈砚的身影从虚空里跌出来,半边脸沾着血,外卖服被撕得破破烂烂,可他手里攥着的阳德符却亮得刺眼。
符纸飘向天空的瞬间,整座藏珍阁被金光填满,柳如烟的阴煞之气"滋啦"作响,她尖叫着后退,胳膊上冒出青烟:"不可能!
你明明——"
"我只是送外卖,偶尔晚点。"陈砚踉跄着扶住桌角,阳德符的光裹住他,"但该到的,总会到。"
柳如烟的身影开始消散。
她最后瞪着陈砚,眼珠突然变成灰白:"陆门主会——"
"他没空。"苏绾捡起《阴符经》,残页上的金光和陈砚的符光缠在一起,"陈砚的阳气回流程序,己经冲散了他布在全城的阴脉。"
王大柱突然跳起来,用力拍陈砚后背:"好家伙!
你小子真从阴间杀回来了?"他眼眶发红,"我就说你送外卖都能跑赢鬼,还能栽在阴驿那破地方?"
阿青倚在门框上笑,指尖的血滴在光纹里,开出小朵小朵的金花:"符画得还是歪的......像糊粥。"
陈砚突然腿一软。
他瘫坐在地上,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苏绾蹲下来,递过一杯温水:"程序启动了?"
"嗯。"陈砚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进度条刚到10%,但至少......"他望着窗外,晨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至少阳间的鬼,不会再随便吃人了。"
苏绾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的伤:"剩下的,我们慢慢做。"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
陈砚抬头,看见一只黑鸦掠过屋檐,翅膀尖沾着点金光,像在跟谁告别。
他笑了笑,正要说话,裤兜里的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是阴间快递站的警报。
"怎么了?"苏绾皱眉。
陈砚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血红色的警告:"阴驿主控室能量过载......预计三分钟后崩溃。"
王大柱凑过来看:"那地方要塌了?"
"嗯。"陈砚站起来,活动了下酸麻的胳膊,"但里面还有我没拿走的东西。"他望向苏绾,"比如......陆九渊藏在阴驿最深处的邪神封印图。"
苏绾的眼睛亮了。她把《阴符经》塞进陈砚怀里:"需要我——"
"不用。"陈砚系紧外卖服的领口,"这次,我自己去。"他冲王大柱笑,"帮我跟站长说,明天请假。"又转头对阿青眨眼,"等我回来,给你带碗不糊的粥。"
他转身走向门口,晨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苏绾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陈砚!"
他回头。
"小心。"苏绾摸出个小布包扔过去,"里面是我新画的镇鬼符,比上次的......"她顿了顿,"比上次的整齐。"
陈砚接住布包,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推开门,晨风吹进来,掀起他衣角——那里别着半张烧剩的平安符,边角的小莲花绣得歪歪扭扭,却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
而此刻的阴驿快递站,主控室的天花板正裂开蛛网纹。
灰雾里渗出暗红血丝,像谁在云端泼了盆血。
倒计时的数字跳到"0"的瞬间,整座站点发出轰鸣,陈砚的身影消失在金光里,只留下一句被风声卷走的低笑:"送完这单,就真的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