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皮鞋底碾过阴驿地面的碎石。
主控室的轰鸣震得他耳膜发疼,灰雾里飘着焦糊的符纸碎屑,像下着黑雪。
"所有出口加三重锁魂链!"柳如烟的尖啸穿透混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贴着墙根缩成一团。
运尸车的铁板就在五步外——那是辆锈迹斑斑的绿皮车,车厢里堆着七八个裹黄布的"货物",阴差正用锁链捆车门。
陈砚摸了摸怀里的《阴符经》。
苏绾塞进来的镇鬼符硌得胸口发疼。
他屏住呼吸,等阴差转身的刹那,猫腰钻进车底。
铁板蹭破他手背的伤,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白烟。
运尸车晃起来时,他的胃跟着翻涌。
车厢里飘着腐肉混着檀香的怪味,黄布下的"货物"突然动了——一只青灰色的手从布缝里伸出来,指甲刮过铁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砚反手摸出张净魂符拍过去。
那手猛地缩回,黄布下传来呜咽。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听见车夫的吆喝:"地底档案室,走阴路!"
藏珍阁的香炉突然炸了。
苏绾捏诀的手一顿。
檀灰溅在《阴符经》上,她盯着书页里突然浮现的暗红纹路——那是半页残章,墨迹正随着她的呼吸扭曲。
"阴阳镜启,人鬼同途。"她念出声,后颈泛起凉意,"活人变行尸,死人不渡阴......"
手机在桌面震动。
她抓起来时屏幕裂了条缝,是王大柱的定位:城东废墟,节点坐标。
"大柱。"她按通语音,"现在去城东,不管看到什么,先守住东南方的槐树根。"
"得嘞!"对方的声音混着风声,"我骑小电驴,十分钟到——哎那啥,陈砚那小子......"
"他在处理更要紧的事。"苏绾打断他,指尖掐住书页,"守住节点,否则我们都得变成活死人。"
废弃地铁站的通风口往下滴黑水。
阿青的灵根在丹田处灼烧,他咬破指尖在墙上画了道血引符,砖缝里立刻渗出幽蓝鬼火。
"让开。"他踹开挡路的锈蚀广告牌,"我知道他在里面。"
鬼火突然聚成一团光雾。
一张符纸飘下来,边缘焦黑,却还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是陈砚的阳德引路符,他总爱在符尾画朵歪歪扭扭的小莲花。
阿青捡起符纸贴在胸口。
灵根的灼烧突然变成暖流,他笑了,声音哑得像砂纸:"说要带粥回来......骗子。"
地底档案室的铁门是血红色的。
陈砚用镇鬼符烧穿锁芯时,门后涌出的风裹着腐臭,吹得他外卖服猎猎作响。
档案架上堆着成捆的帛书,最顶层的铜匣在发光。
他跳起来拽下铜匣,封条上的"阴煞门"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疼。
帛书展开的刹那,他的血往头顶涌。
"周无尘,镜面掌控者......"他念出名字,指甲掐进掌心,"协助柳如烟,以阳德为引,开黄泉之门......"
"你以为我想?"
陈砚猛地转身。
周无尘站在阴影里,半张脸隐在镜面后,"阳间的人,生老病死要挣扎,死后还要被阴差盘剥。
黄泉之门开了,他们至少能......"
"能什么?"陈砚攥紧帛书,"变成活死人游荡?
还是被邪神当养料?"他逼近两步,"陆九渊的邪神封印图在你这儿?
交出来!"
周无尘的镜面突然裂开细纹。
他盯着陈砚手背的伤,低声道:"你根本不懂......"
"我懂个屁!"陈砚抄起铜匣砸过去,"老子只知道,你要毁了所有人!"
城东废墟的月光是青灰色的。
王大柱的头盔被阴火长枪挑飞,额角的血糊住眼睛。
他抄起半截钢筋横扫,却扫了个空——七个戴面具的阴间代理人浮在半空,长枪尖滴着幽绿的火。
"来啊!"他抹了把血,"老子当年在部队,拆过的炸药比你们阴火厉害多了!"
阴火突然炸响。
他被气浪掀翻,后背撞在槐树上。
钢筋断成两截,他摸向腰间的防狼喷雾——摸了个空。
"完犊子。"他喘着粗气,盯着逐渐逼近的面具,"陈砚那小子......该不会真翘了吧?"
一声清脆的铜铃响。
王大柱猛地抬头。
月光里飘着个熟悉的外卖服影子,衣角别着半张烧剩的平安符,边角的小莲花在发光。
"你小子......"他笑出眼泪,"可算回来了!"
陈砚的天师铜铃在掌心震动。
他望着王大柱背后翻涌的阴云,又看了眼手机上苏绾的定位——城东废墟的节点正在崩溃。
"大柱!"他抽出腰间的镇鬼符,"撑住!"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轰鸣。
陈砚的脚下裂开一道缝隙,金光从冥界涌上来,裹着他的衣角往阳间拽。
他回头看了眼档案室的方向,又看了眼王大柱染血的脸,咬着牙往前冲。
"送完这单......"他的声音混着风声,"真的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