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陈砚的鞋底碾过站台积灰。
手机屏幕在掌心暗下去，最后一格信号消失前，苏绾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挤出来：“轨道口红光别碰！那是阴司开的门——”
“滴——”
电流杂音切断了后半句。
陈砚抬头，原本用铁皮封死的轨道口正渗出血色，像有人在墙后举着红灯笼晃。
他摸了摸外卖箱，黑驴蹄子硌得大腿生疼——苏绾说过，冥界认活人气，这东西能混个脸熟。
列车是从红光里钻出来的。
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发疼，陈砚退了半步，却见绿皮车厢锈迹斑斑的车门“吱呀”裂开条缝。
座位上贴着张泛黄的外卖单，收件人栏用朱砂写着“陈砚”，地址那一栏是团黑墨，晕开的痕迹像团烂肉。
“来都来了。”他扯了扯外卖箱背带，单脚跨进车厢。
霉味裹着股冷腥气扑过来，车窗映出他的影子——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突然变了。
陈砚贴着椅背蹲下，窗外的景象从水泥墙变成了漂浮的青雾，雾里影影绰绰有白幡晃动。
他数到第十三次震动时，列车“咔”地停了。
车门开的瞬间，冷风灌得人打摆子。
陈砚探出脑袋，站台上方悬着块黑木匾，“幽冥转运站”五个金漆字正往下淌黑水。
“大柱，看到没？”
墙根下，王大柱把脸贴在生锈的铁栅栏上。
他怀里抱着的镇魂杵是苏绾连夜用雷击木削的，杵头还沾着朱砂：“那破车真开进去了？阿青你说这地儿能有信号不？我给陈砚发定位呢。”
“别发了。”阿青指尖掐着枚铜钱，指腹被阴气浸得泛青，“这里的时间和阳间拧着转。你现在发，他收到时可能己经是三天后。”他突然拽住王大柱后领往后拖——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地面裂开条缝，爬出只青灰色的手。
“我靠！”王大柱抄起镇魂杵砸下去，青手“滋啦”冒白烟缩回去，“这他妈真是地府？你早说我带两挂鞭炮来！”
“带鞭炮不如带符。”阿青扯掉衣角缠住渗血的指尖，“陈砚在里面拿的东西，是沈墨要的钥匙。我们得守住出口，别让阴司把人扣下。”
转运站内，陈砚盯着柜台上的包裹。
木盒裹着黄纸，绳结是往生扣。
他刚伸手，身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响。
穿黑袍的冥差从雾里钻出来，脸藏在斗笠下，声音像刮玻璃：“阳人擅闯阴司，取走阳钥，当诛。”
锁链“唰”地缠向他脖子。
陈砚矮身翻滚，外卖箱砸在地上，黑驴蹄子骨碌碌滚到冥差脚边。
那东西嘶啦冒黑气，冥差退了半步，斗笠歪了些——露出半张爬满蛆虫的脸。
“靠，比小区红衣鬼还丑。”陈砚摸出猎刀，刀刃在掌心划出血，按在地上画符。
血线刚连成半圆，火苗“腾”地窜起来——是苏绾教过的净火咒，专门烧阴物的。
冥差的黑袍着了火，发出尖啸。
陈砚趁机抓起木盒，指甲抠进绳结。
往生扣遇阳火自动解开，盒盖弹开的瞬间，青铜令牌“嗡”地震了下，“阳钥”二字在暗雾里泛着微光。
“第一关过了。”
沈墨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像沾了水的丝线缠在耳膜上。
陈砚抬头，转运站的穹顶裂开道缝，漏下的不是光，是密密麻麻的黑指甲——每根指甲尖都串着个血泡，里面是张人脸。
“这只是开胃菜。”沈墨的笑声混着指甲刮金属的响，“阳钥认主，接下来...该你帮我开门了。”
地面开始往下沉。
陈砚攥紧令牌，能摸到上面的纹路在发烫。
西周的雾里伸出无数手臂，有青的、白的、黑的，指甲刮过他后背，在冲锋衣上扯出几道口子。
“大柱！阿青！”他对着耳机喊，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
木盒“啪”地碎成渣，青铜令牌突然烫得灼手，陈砚咬着牙没松手——这东西，可能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符。
“来啊！”他抹了把脸上的血，猎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子送了三年外卖，爬过二十层楼，还怕你们这些歪瓜裂枣？”
话音刚落，整座转运站剧烈震动。
陈砚踉跄着撞在柜台上，抬头时，穹顶的裂缝里涌出大片红雾。
红雾里浮着数不清的怨魂，舌头拖到地面，眼睛滴着黑血，最前面那个，分明是古三爷——他的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嘴角咧到耳根：“小友，来当钥匙啊...”
陈砚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令牌，突然发现“阳钥”二字正在发光。
先是一点星子，接着越来越亮，照得整个转运站的雾都泛起金光。
那些抓向他的手臂碰到金光就冒青烟，古三爷的怨魂尖叫着往后缩，脸上的蛆虫簌簌掉地。
“这是...？”陈砚屏住呼吸。
令牌的光越来越盛，他甚至能看见上面的纹路在流动，像活了般沿着手臂往身体里钻。
“叮——”
耳机突然响了。
苏绾的声音带着焦急：“陈砚！阳钥认主了？快用令牌砸地面！那是阴司设的锁——”
话音被一声炸响截断。
陈砚感觉掌心一热，令牌突然脱离手掌，悬浮在半空。
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整个转运站都在金光里摇晃。
他望着那团光，突然笑了——管他什么阴司试炼，什么沈墨的阴谋，这光，比他送过的所有清晨的太阳，都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