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鞋跟磕在青石板上。
地洞塌陷的余震还在抖,阿青拽着他后领,王大柱用半截镇魂杵捅开挡路的碎石。
通灵耳坠贴着陈砚耳骨发烫,苏绾的声音挤进来:“往左偏两米,巡逻队的引魂幡扫过来了。”
“伪命簿呢?”王大柱抹了把脸上的泥。
陈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苏绾说这是用活人的生辰八字混着冥界墨汁画的,“攥紧了,他们问就说‘阳寿未尽,待审’。”
地洞突然收窄。
三人猫着腰钻进个黑黢黢的洞口,霉味撞进鼻腔,隐约能听见丝竹声。
阿青的灵根在掌心发亮,照出洞壁上歪歪扭扭的血字:“冥宴,非请莫入。”
“到了。”苏绾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正厅往右是厨房,阳钥应该在那。”
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砚眯起眼。
红烛在青铜灯台里淌血,水晶吊灯坠着人的指骨,穿旗袍的女招待踮着脚擦桌子——她的脚腕上系着铁链,每走一步都拖出半枚血脚印。
菜单被刻在人皮卷轴上,王大柱凑过去扫了眼,喉结滚了滚:“阳气汤锅……灵根刺身……天师骨髓羹……操他姥姥的!”
“嘘。”阿青拽他袖子。
穿官服的冥官摇着折扇从楼梯下来,身后跟着那道熟悉的影子——之前爬墙的服务生正捧着个黑檀木盒,盒盖掀开条缝,陈砚瞥见里面躺着块泛着金光的玉。
“阳钥入鼎,三日后阳界之门开。”冥官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敲了敲旁边的青铜鼎,“到时候冥军踏平人间,那些天师的骨头,够咱们煮十锅羹。”
服务生笑了:“那外卖员要是追来——”
“他追不来。”冥官甩了甩袖子,“这鼎封着阴阳气,就算他有阳德体,也摸不着里面的钥匙。”
陈砚的手按在腰间符袋上。
阿青的灵根突然发烫,他凑到陈砚耳边:“鼎里有活物的气,阳钥在挣扎。”
“抢。”陈砚咬着牙,“王哥挡左边,阿青跟我绕后。”
阿青猫着腰往鼎边挪。
他的指尖刚碰到鼎沿,警报声“刺啦”炸响——是冥官腰间的铜铃在抖,“阳气宿主!有阳气宿主!”
“跑!”陈砚摸出净火符拍在地上。
火苗“轰”地窜起来,烧着了女招待的旗袍。
她尖叫着撞翻桌子,瓷盘碎了一地,露出底下压着的照片——全是人间富豪的笑脸,照片背面写着“己付三魂”“预支阳寿二十年”。
王大柱抄起半截镇魂杵砸向青铜鼎。
“咔嚓”一声,鼎身裂了道缝,阳钥“嗡”地弹出来,金光照得冥官睁不开眼。
陈砚跳起来接住,反手甩了张定身符在服务生脸上:“上次让你跑了,这次——”
“撤!”苏绾喊,“后门有条暗巷,往左拐!”
三人撞开后门。
阴风灌进来,吹灭了所有烛火。
陈砚的脚步顿在台阶上——出口处站着道身影,沈墨的工牌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她掌心的阴钥冒着幽蓝火苗,像条吐信的蛇。
“以为能拿走阳钥?”她笑了,“真正的麻烦,才刚——”
“跑!”陈砚拽着阿青往反方向冲。
王大柱的镇魂杵砸在墙上,碎石劈头盖脸落下来。
沈墨的阴钥在身后划出光痕,陈砚听见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陈砚,你以为你救得了人间?等阳界之门开了——”
地动山摇。
阿青的灵根突然爆亮,照出前方转角处的影子——是穿官服的冥官,正举着锁链冷笑。
陈砚把阳钥塞进阿青怀里:“藏好!王哥断后,阿青跟我冲——”
警报声更响了。
沈墨的笑声追着他们钻进走廊,陈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动静。
阳钥在阿青怀里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陈哥!”王大柱的吼声从后面传来,“这边有冥兵!”
陈砚摸出最后两张破煞符。
符纸在掌心燃起来的瞬间,他看见走廊尽头的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冥宴餐厅,阴阳通吃。”
沈墨的阴钥光痕更近了。
陈砚咬着牙往前冲,阳钥的金光透过阿青的衣服渗出来,照得地面的血字咒文泛着妖异的红。
“苏绾!”他对着通灵耳坠吼,“出口到底在哪?!”
回答他的,是沈墨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她的声音就在身后半米:“陈砚,你猜猜——”
“砰!”
阿青突然撞开左边的木门。
三人跌进间堆满纸钱的屋子,后墙有个窟窿,能看见人间的月光。
王大柱抄起张供桌砸向追来的冥兵,陈砚拽着阿青往窟窿外钻:“跳!”
风灌进衣领的瞬间,陈砚回头。
沈墨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阴钥在她掌心烧得发烫。
她扯了扯工牌,嘴角勾起抹冷笑:“想走?”
“陈哥!”阿青在外面喊。
陈砚咬了咬牙,翻身钻出窟窿。
地面的碎石硌得膝盖生疼,他抬头,看见王大柱正把最后张镇鬼符拍在窟窿上。
冥兵的手从窟窿里伸出来,抓挠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阿青把阳钥递过来,陈砚刚要接——
“叮——”
手机在兜里震动。陈砚摸出来,屏幕亮着,是条新订单:
“配送地址:冥宴餐厅后门,配送物品:阳钥。限时:三小时。”
发件人备注:沈墨。
陈砚的拇指悬在“接单”键上,抬头望向还在渗着黑气的窟窿。
月光下,他听见沈墨的声音从地底飘上来,清晰得像在耳边:“陈砚,这单——你敢不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