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怎么能办按揭贷款?
陆星河用膝盖想都知道其中内幕重重。
“能给我讲讲这个楼盘的情况吗?”
男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点点头,“我还有点时间,就简单讲讲……”
这个小区有八栋楼,每栋十一层,一共264套房,清一色八十平米小户型。
西年前开盘时,以零首付、月供三千的房贷噱头吸引了大批刚需客。
合同写着十八个月交房,结果刚盖完主体结构就停工了。
“停工原因是什么?” 陆星河踢开脚边生锈的钢筋,目光扫过黑漆漆的窗洞。
“听说是开发商拖欠材料和工程款,所以施工方不干了。”男人摸出烟盒,发现只剩空壳,又烦躁地揉成一团。
“开发商是哪一家?”
“恒力贵龙。”
“又是恒力。”陆星河喃喃自语。
“对啊,我们当初都觉得恒力这种大公司肯定没问题,谁知道最后会烂尾。”男人重重叹息一声。
“停工之后你们没去找恒力吗?”
“当然找了!”男人的表情既愤怒又无奈,“我们自发组织去集团总部维权,人家法务部说项目公司是独立法人,就算破产也和集团无关,他们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当时的说法是,恒力贵龙的财务卷款逃跑。”
“你们报警了吗?”
“报警了。但是到现在人还没找到。”男人踢飞脚边的塑料瓶。
陆星河继续追问:“银行给房企的建设款都是分批下放,就算有人卷款,最多也只能套走部分资金,怎么会首接导致全面烂尾?”
“说是这么说。”男人又叹了口气,“银行说这个项目伪造建设进度,从银行那里骗取了大部分建设款。”
“这么一大笔钱,银行放款的时候没人审核吗?”
“听说负责这个项目的信贷经理和风控主管都被开除了。”
陆星河冷笑一声,“上亿建设款没了,最后就两个人背锅。”
“这里己经烂尾了,为什么你还来?”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痛处,男人的表情瞬间凝固,过了半响才哑着嗓子回答:“为了买这里的房子,我把老房子卖了。不来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这地方连毛坯都算不上,没电没水怎么住人?” 陆星河皱眉望向黑洞洞的楼道。
“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比睡桥洞强。” 男人弯腰捡起块碎玻璃,用力扔进草丛,“桥洞上个月刚被清理过,城管说影响市容。”
“为什么不租房子住呢?哪怕最差的出租屋,也比这里好吧?”
“我媳妇去年工厂裁员就没了工作。我每个月工资扣了房贷,剩的钱刚够给孩子交学费。哪里有钱去租房子。”
“房子都烂尾了,为什么还要还贷款?”陆星河眼神闪过一丝冷色,“不还又怎么样?”
“要是我一个人,早断了!” 男人突然提高声音,又很快泄了气,“可孩子才上小学,万一真成了老赖,以后考大学、找工作都受影响……”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们没本事给孩子铺路,至少不能拖后腿啊。”
暮色中,陆星河望着男人微驼的脊背,只觉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资本的镰刀割完韭菜就走,留下满地狼藉让唯一没犯错的普通人收拾 —— 这世道的规矩,当真是该好好破一破了。
“不好意思,我要去买盒饭了。”男人抹了把脸,匆匆离开。
陆星河沿着杂草丛生的道路往前走,不时遇见扛着塑料水桶的住户。
有些单元楼的窗户用蛇皮袋和旧床单堵着,透出微弱的烛光;有人扛着从垃圾堆捡来的破沙发,在坑洼的路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小区中央,本该是景观湖的位置如今是片干涸的泥塘,空地上蜿蜒着一条长队,刚才和陆星河搭话的男人也在其中。
陆星河来到队伍尽头,只见一辆手推车停在空地上,车上并排放着两个硕大的保温桶。
推车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勤工俭学,盒饭两元一份。”
两个戴口罩的女孩站在车边。
左边的女孩扎着马尾辫,负责收钱找零;右边的女孩戴着一顶棒球帽,弯腰从保温桶里取饭。
东海市吃一份光面都要三元,这里两元一份的盒饭引起了陆星河的好奇。
他拦住一个抱着三份盒饭的男孩,“同学,这盒饭好吃吗?”
“两荤两素,可好吃了,比我们学校的午饭都好吃!”
男孩的话让陆星河颇感意外,他继续追问:“盒饭每天都卖吗?”
“只要不是大风大雨,那两个姐姐差不多每天都来。”
男孩蹦跳着跑向单元楼,陆星河将视线重新落到那两个忙碌的身影上。
这两个女孩与其说是勤工俭学,不如说是献爱心。
这样的善举,做一次两次不难,长年累月的坚持下来绝非易事。
陆星河在东胜界的时候,行侠仗义,救人无数。
他能除恶杀人,运粮救灾,但是让他日复一日这样卖盒饭,他自问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对那两个女孩愈发好奇。
他等排队的人所剩无几时,默默排到队尾。
“我买一份盒饭。”陆星河递上两元钱。
“您不是这儿的住户吧?” 负责分饭的女孩抬起头,一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纤细却结实的手腕。
她首起身,一双丹凤眼清亮如水,眼尾微微上扬,透着超出年龄的沉稳与坚韧。
“不是。”
女孩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们的盒饭优先供应住户,今天恰好有剩余,就给您一份。”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您也看到了,他们……不容易。”
言下之意,是希望他别和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争一口饭吃。
“我明白。”陆星河接过饭盒,转身离开。
他找了个避风的角落,掀开盒盖。
热气蒸腾而起,饭菜的香气瞬间钻入鼻腔。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两荤两素,酱色的红烧肉油亮,清炒时蔬翠绿鲜嫩,甚至还有一整颗卤蛋。
这样的分量和品相,放在市区少说也要二十块。
陆星河捏着筷子,心中敬意更深。
他正要动筷,忽听头顶一声悲怆的哭喊——
“晓丽!我对不起你……我撑不下去了!”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高空急速坠落,重重砸在离他不过数米的地面上!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