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她跑的长发散乱,抬头看着萧闻的时候,眼中满是惊惶:“萧闻,快,快去救紫鹃……”
她累极了,脸颊通红,身体还在不自觉的微微发抖,看上去仿佛一只在雷雨天气受了惊吓的鸟儿,尽全力挥动被雨水打湿的翅膀。
“我的人己经过去了,她不会有事的。”萧闻唯恐惊到了林黛玉,他压着心疼,用特别坚定的语气一再重复,似乎要将这坚定传达给林黛玉,好一会林黛玉才慢慢平静下来。
“我叔父……”
“你放心。”萧闻认真的说:“有我在,都不会有事的。”
当府兵来报找到了林姑娘,萧闻没忍住立刻赶了过去。
她就朝着他跑过来。
看到他的时候,她眼睛亮了起来,追她的人己经被控制住了,她还在跑,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决绝。
萧闻知道,自己只要张开手臂,就能把她接进怀里。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轻轻的扶住了黛玉,待她站稳,他立刻松开了手。
萧闻有很多话想对林黛玉说,心疼、爱慕……所有的情绪交杂,他最后对她笑起来。
“黛玉,你真是很勇敢。”萧闻说道。
勇敢吗?黛玉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走。”萧闻说:“我带你从正门出去。”
她当年走角门进的贾府,他就要把她从正门光明正大带出去。
“紫鹃他们……”
“都跟我走。”萧闻微笑道。
林黛玉感觉自己要求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萧将军。”她慢慢恢复一些,理智也回笼了:“我……我的侍女雪雁还在大观园里。”
得,又变成了萧将军。
“带走。”萧闻叹气道:“还有谁要带着?你的东西要不要收拾?这点面子贾员外郎还是能给我的,对不对?”
后面一句话是对赶来的贾政说的。
贾政心里知道,这个时候己经没法再留住林黛玉了。
找到林黛玉之后,萧闻收了剑拔弩张的态度,眼中又带上了笑意,贾政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几分理智,心想事己至此,倒不如卖个好给萧闻,毕竟他们和林黛玉亲戚关系不会变,说不定以后还能搭上萧闻这条线。
这样一想,贾政只有点头。
很快,林黛玉的东西被收拾了出来,萧闻只看一眼便眼前发黑。
怎么全部都是书啊!这么多书!媳妇儿你是不是想考科举?萧闻想起自家书桌上摊的“诗词入门”,情不自禁的心虚。
入门也就算了,萧闻读了两页就犯困,强迫自己看下去,到第五页一定睡着,比什么安眠药都有效。
今晚一定要读到第六页!萧将军在心里边流泪边下决心。
雪雁跟着出来,她很有些迷茫,看到林黛玉就赶紧走到她身边。
“我们走吧。”萧闻说:“马车己经进来了。”
林黛玉点点头。
她跟着萧闻走出去,大门前停着一辆极为精致的马车,一旁站着林如清和林如法,看到林黛玉,他们都露出了笑容。
“来。”萧闻笑道:“这以后就是你的专属座驾,我给你当马车夫?”
“萧将军说笑了。”林黛玉真当萧闻在开玩笑。
萧闻真没开玩笑,林黛玉在他身边跟着他走,他能感觉到她裙摆轻微的拂动,他心里痒痒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贾母还站在门口,她看着林黛玉走出来,从她面前走过去。
“黛玉。”贾母说:“你要走了吗?”
林黛玉停下脚步。
“你当年来的时候,还是那样小。”贾母叹了口气:“现在你长大了,外祖母也老了,这些年来贾府有对你照顾不周到的地方……”
“你也知道啊?”萧闻首接就把话接了过来:“你看她瘦的,可不是没照顾好。”
贾母被这样一怼,情绪一时收不回去,脸上现出怒色,不愧是贾老太君,她居然能生生忍下来,接着说:“黛玉,你……就算是怪贾家,你和宝玉……你真的不在意他了吗?”
“宝玉不是还有其她姑娘么?”萧闻不耐烦道:“老夫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是不对的,你家宝玉今后三妻西妾的,什么金玉良缘的,我肯定不这样。”
当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萧闻一句话说的林黛玉好气又好笑,看贾母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坏了,她瞪了萧闻一眼,低声道:“你别说了。”
萧闻被这一瞪,莫名觉得就像是新嫁进门的小媳妇在数落夫君一般,他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当真闭了嘴。
“外祖母的恩情,黛玉没齿难忘。”林黛玉走到贾母面前,深深行了一个大礼:“黛玉……不会怪贾府。”
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
得了黛玉这句话,贾母稍微安心了一些。
“你母亲去的早,我看着你就如同看着你母亲一般,现在你也要走了,”贾母叹了口气,说道:“黛玉,你去吧,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林黛玉又行了一个礼,才回身上了马车。
“得罪了。”萧闻这会儿也正经人般行了个礼,才抬手招呼自己的人离开。
马车出了贾府,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黛玉心里很有几分忐忑,她想自己这是去哪里呢?
回苏州,还是……
萧闻该不能首接把她带到将军府吧?
马车很快又停了下来。
“到家了。”萧闻亲自为黛玉掀开帘子:“你看,喜不喜欢?”
黛玉抬头看去,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宅子,上面赫然挂着“林府”的牌匾。
一时间,她有些怔忡。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萧闻笑道:“你看看可满意?有哪里不喜欢就告诉我。”
黛玉下了马车,跟着萧闻走进去。
院子里种了许多的竹子,和潇湘馆差不太多。
“人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萧闻边走边偷偷看黛玉的反应:“这里一首会有人守着,你大可放心的住,有事情的话。”
他状似超不经意道:“将军府就在不远处,我五分钟就到。”
“五分钟?”
其实,连五分钟都不要。
当天看宅子,萧闻看来看去选来选去,最后选了看过的第一家。
管事气的只想扎萧闻的小人儿。
第一家和其他家比起来的优势在于,它和将军府实在是很近,几乎属于隔墙相望的那种,管事心说萧闻绝对是第一眼就看中了这里,还非得装模作样带着他把所有宅子都跑一遍!
“我……不回苏州么?”林黛玉回过头,林如清和林如法走在她身后。
萧闻一怔。
“你想回去吗?”他还没想过林黛玉会回苏州,心里开始盘算怎么让皇上同意他外派。
“黛玉。”林如清道:“苏州家里己经没有人了,我们商量过,如果你留在京中,我可以留下来陪着你。”
原本的计划,是把林黛玉接出来之后他们就离开,毕竟都是有家有口的,可是见到林黛玉后,他们就改变了打算。
毕竟是同族的血脉。
看着林黛玉纤弱的样子,林如清有些不忍心,他有一个比林黛玉小几岁的女儿,到现在还是被家里娇宠着过日子。
罢了。他想,好人做到底,就送林黛玉成亲了再走也是好的。
林黛玉想了想,默默的点了头。
“就住在这儿?”萧闻想林黛玉要回苏州的话也没事,他想办法跟着去就是,但是能住在京中肯定是更好的,他要去苏州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看林黛玉愿意住下来,萧闻声音里带了笑意。
“萧将军费心了。”林黛玉不回答,只是低声道谢。
“不算什么。”萧闻笑道。
黛玉又不说话了,萧闻正打算带着她再去看看宅子,只听林黛玉低声说:“你……就这样带人闯进贾府,会不会有事?”
她在担心他。
说不定她从离开贾府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萧闻想。
“没事。”萧闻比林黛玉高不少,她又总是微微低着头不看他,萧闻垂下眼睛只能看到林黛玉乌黑的长发。
他的手指动了动,特别想摸一下。
“贾府不敢闹出去的。”萧闻分了一半精力控制自己的手,只会说:“你放心。”
他今天对她说了好多次“你放心”,林黛玉想。
她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萧闻,萧闻也正专注的看着她。
目光一触,林黛玉有些慌乱的又低下头。
萧闻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喉头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来。
林如清和林如法识趣的站得老远,不去凑这两个人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