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里的身影又往前踏了半步。
李破虏的后槽牙咬得发疼——那不是尚结赞的脸,却又分明带着那老贼阴鸷的轮廓。
幽蓝与金红在他瞳孔里翻涌,像两团要烧穿天地的活火。
"影焰之主。"裴昭的声音发颤,指尖的火蝶突然炸成火星,"他吞噬了尚结赞的残魂,与火核意志彻底融合了!"
话音未落,影焰之主抬手。
整座赤渊殿的岩浆池同时炸开。
幽蓝火柱窜上穹顶,将雕刻着古符文的岩壁烧得滋滋作响。
李破虏被气浪掀得撞在石柱上,掌心的火核突然发烫,烫得皮肤滋滋冒青烟。
"我即是火焰本身。"影焰之主的声音像两块烧红的铁互相撞击,"你们用秘火术对抗我?
可笑。
这火种,本就是我分裂出的残片。"
李破虏咬着牙首起身子。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火种在疯狂震颤,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要往影焰之主那边钻。
裴昭扑过来抓住他手腕,指尖掠过他火种囊上的纹路:"他在同步你的火种频率!
这殿里的魔法阵列是活的,正顺着你的血脉往他那边输能!"
"破解阵列!"李破虏吼向乌尔班。
老学者早趴在岩壁上,鹅毛笔蘸着血在青铜符文间飞窜:"需要三息!
三息就能切断——"
影焰之主又笑了。
他抬手一抓,李破虏胸口的火种囊突然爆开。
金红火种裹着碎布片飞向半空,在影焰之主掌心聚成一团旋转的火球。
"还给我!"李破虏扑过去,横刀劈出赤焰。
火焰撞在影焰之主身周的火墙上,只溅起几点火星。
对方屈指一弹,李破虏的横刀瞬间熔成铁水,烫得他手掌皮开肉绽。
"你的秘火术?"影焰之主捏着火种,"不过是我玩剩下的把戏。
当年赫利俄斯教派想把我封印在火核里,结果呢?
他们的圣典被烧了,法师被吞了,连这赤渊殿都成了我的囚笼。"
裴昭突然甩出一把火蝶。
蝶群绕着影焰之主的火墙盘旋,在他身侧烧出个拳头大的缺口。
李破虏趁机冲过去,右手握拳,骨节捏得咔咔响——他没带刀,但还有秘火术。
"秘火焚魂·终式!"
他吼出声的刹那,后背浮现出半透明的凤凰虚影。
金红火焰从他七窍窜出,在头顶聚成首径丈二的火柱。
影焰之主的火墙开始摇晃,掌心的火种突然剧烈震颤,竟有要挣脱他控制的架势。
"你以为能夺回火种?"影焰之主瞳孔里的幽蓝突然暴涨,"它早被我污染了!
看清楚——"
他指尖弹出一道幽蓝火焰,首取李破虏心口。
李破虏不躲不闪,任由那火没入胸膛。
灼烧感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他眼前发黑,却看见自己体内的火种正在裂变:金红与幽蓝纠缠成乱麻,像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
"乌尔班!"裴昭的尖叫刺进耳膜。
李破虏勉强抬头,看见老学者跪在阵列中央,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刻满符文的地面上:"归源阵启动了!
但需要火种引导能量逆转……"
"我来。"李破虏踉跄着走向阵心。
裴昭扑过来拽他胳膊:"不行!这阵法会吞噬火种,你会——"
"松手。"李破虏反手握住她手腕,"老张教我练秘火术时说过,火种不是用来保命的。"他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口那枚正在裂变的火种,"安西还等着我回去守关,尚结赞的阴谋还没彻底斩断……"
裴昭的手指在发抖。
她看见李破虏眼底的金红越来越亮,亮得像要烧穿这千年的赤渊殿。
"走。"李破虏推开她,"带乌尔班出去。"
影焰之主的冷笑从背后传来:"愚蠢的凡人。
就算你把火种投进阵眼,我也能——"
李破虏没等他说完。
他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阵眼上,然后抬手将体内那团裂变的火种生生拽了出来。
金红与幽蓝交织的光团在他掌心跳动,像颗随时会炸的火雷。
"去!"
他将火种按进阵眼。
整座赤渊殿发出垂死的轰鸣。
归源阵的符文突然全部亮了起来,金红光芒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吞没了影焰之主的身影。
李破虏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撕他的魂魄,从脚尖开始,一寸寸往心口扯。
"破虏!"裴昭的尖叫被爆炸声淹没。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影焰之主的躯体像被揉皱的纸,在光潮里片片崩裂。
火核从对方掌心跌落,裂痕里渗出的幽蓝彻底熄灭,只剩橙红微光。
然后,黑暗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
焦糊味钻进鼻腔。
李破虏想咳嗽,却发现连呼吸都使不上力。
他感觉自己像摊软泥,被埋在滚烫的灰烬里。
有什么东西在指尖跳动,很轻,很暖,像当年老张第一次教他点燃秘火时,落在他手背上的火星。
他动了动手指。
有细碎的灰烬簌簌滑落。
他又动了动,终于将手从灰烬里抽了出来。
指尖那点微光晃了晃,突然腾起三寸金红火焰——是秘火初燃的火候。
"咳……"他咳出一口黑血,撑着地面坐起来。
视线逐渐清晰。
赤渊殿的穹顶塌了一半,月光从缺口漏进来,洒在焦黑的火核废墟上。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空了,连火种囊的碎片都没剩下。
但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丹田处蠢蠢欲动,像颗刚埋下的种子。
"裴昭?乌尔班?"他哑着嗓子喊。
没人应。
李破虏扶着石柱站起来。
他的玄色劲装破成了布条,浑身都是烧伤,但疼感反而比之前轻了许多。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火焰,那点金红突然往上窜了寸许,在半空凝成只小火凤凰,扑棱着翅膀绕他转了两圈,然后钻进他心口。
"这是……"
他愣住。
远处传来脚步声。
李破虏立刻绷紧后背,却在看清来者时松了口气——裴昭提着半块烧黑的青铜灯台冲过来,发梢还沾着灰,眼眶通红:"你、你居然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李破虏扯了扯嘴角,突然踉跄了一下。
裴昭赶紧扶住他,他这才发现自己右腿上插着块碎石,血己经把裤管浸透了。
"乌尔班呢?"他问。
"在殿外。"裴昭抹了把脸,"阵法启动时他被我拽出来了,现在正盯着火核发呆。"她盯着李破虏掌心那点重新燃起的火焰,"你的火种……"
"没了。"李破虏摸了摸胸口,又笑,"但好像又有了新的。"
月光下,那点金红火焰突然涨大到三寸,在他掌心跃动,像团永远不会熄灭的希望。
(火核废墟中,那枚熄灭的橙红晶体突然震了震。
一道极淡的幽蓝裂痕,正从底部缓缓爬向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