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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虏咳出第三口黑血时，裴昭的手己经掐进他胳膊里。
"别晃。"她声音发颤，青铜灯台砸在地上叮当作响，"你刚从火核堆里爬出来，骨头都烧软了。"
他低头看右腿，碎石扎进肌肉里，血顺着脚踝滴在焦土上，像串暗红的珠子。
可奇怪的是，疼是钝的，反倒是丹田处有团热，正顺着经脉往指尖钻——那点金红火焰又冒出来，在他掌心蹦跳，像只被踩疼的雀儿。
"火种囊碎了。"他扯了扯嘴角，"但这儿有新的。"他指了指心口。
裴昭的指甲陷得更深："乌尔班说火核归源阵能把火种碾成灰。"
"那老东西懂个屁。"李破虏突然笑了，笑声震得胸腔发疼，"老张教我秘火术时说过，火这玩意儿——"他盯着掌心的光，"越压越旺。"
殿外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
乌尔班裹着烧焦的灰袍，怀里抱着半卷羊皮纸，白胡子上沾着黑炭："小子，你命硬得像块烧不化的铁。"他抖开羊皮纸，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符文，"我在废墟里翻到这个，赫利俄斯教派的阵眼铭文。"
裴昭凑过去，瞳孔骤然收缩："这是......轮回咒？"
"每一次火种归源，都会开启新的轮回。"乌尔班用拐杖戳着铭文，声音发哑，"他们没毁灭火种，是在重塑。
就像烧炭——"他看了眼李破虏，"把旧的烧透，再捏个新的。"
李破虏的手指蜷起，掌心的火焰突然暴涨半寸："尚结赞呢？
他搞这么大的阵，就为了当块新炭？"
"他也是炭。"乌尔班指腹擦过铭文最后一行，"大相阁下的影子里藏着咒印，我在他半影化时就该看出来——"他突然顿住，"这老东西，早把自己当轮回的一环了。"
话音未落，废墟深处传来细响。
像指甲刮过水晶。
李破虏的后颈汗毛炸开。
他抄起地上的断剑，却见焦黑的火核晶体上，幽蓝裂痕正蛇一般往上爬。
裂痕里渗出黑雾，凝成半透明的人影——是尚结赞，金盔上的红缨还在虚空中飘，左脸却像被烧化的蜡，往下淌着黑油。
"你以为重生是恩赐？"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磨在一起，"赫利俄斯的轮回，从来都是把火种当玩具。"黑雾从他指尖涌出，缠上李破虏的手腕，"下一次......我会是玩玩具的人。"
李破虏挥剑砍断黑雾，断口处却又渗出新的。
他咬着牙，掌心的火焰"轰"地烧起来，三寸金红裹着黑雾，烧得滋滋作响。
尚结赞的虚影尖叫一声，碎成星点黑芒，消散前最后一句话刺进李破虏耳中："你逃不掉的......"
"逃？"李破虏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时撞翻了裴昭的灯台。
青铜灯滚到圣典旁——那本被烧得焦黑的羊皮书突然"哗啦"翻页，空白页上浮现出血红色字迹："唯有超越命运者，方可掌控火种。"
裴昭捡起灯台，光映在圣典上："这是......"
"它在说话。"李破虏蹲下身，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些字，"老张说《秘火典》是圣典的残卷，原来它们......"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裴昭，"我要试试。"
"试什么？"
"剥离火种。"他解开领口，露出胸口暗红的灼痕——那团热正从丹田往上涌，"尚结赞说轮回是玩具，乌尔班说火种被重塑，那如果它不在我身体里......"
裴昭抓住他手腕："你疯了？秘火术是你命根子！"
"它不该是。"李破虏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火焰蹭过她手背，"裴昭，你总说商队的圣典是'光明之眼'，不是锁链。"他深吸一口气，"我要让它自由。"
他将手掌按在圣典上。
剧痛从胸口炸开。
李破虏咬得满嘴血腥，却看见那点金红火焰从掌心钻出来，悬在半空。
它先是摇晃，接着"轰"地涨大，凝成一颗火珠，表面流转着细碎的金芒，像颗被揉碎的太阳。
裴昭屏住呼吸："它......在发光。"
火珠突然动了。
它缓缓升起，在月光下投出一道光幕。
李破虏眯起眼——光幕里是座山，雪顶被月光照得发白，山壁上刻着巨大的符文，有些像波斯楔形文字，有些像安西军的暗号。
最奇怪的是山的轮廓，他从未在西域地图上见过。
"那是......"乌尔班的拐杖"当"地掉在地上，"昆仑之巅的另一侧？"
李破虏望着光幕，火珠的热意隔着半丈距离，仍烫得他鼻尖冒汗。
裴昭凑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光幕边缘，波纹荡开，山影模糊了一瞬，又清晰起来。
"达希尔说过，昆仑山脉有处隐秘山谷。"她低声道，"商队最后一次出发前，他说......"
"嘘。"李破虏打断她，目光锁在山影里。
火珠还在升，光幕越来越淡，却在消散前，将山脚下一道若隐若现的小径，清清楚楚映在三人眼底。
风从穹顶缺口灌进来，卷起几片灰烬。
李破虏捡起地上的断剑，用布擦了擦血。
裴昭弯腰捡乌尔班的拐杖，圣典突然自动合起，封皮上的火纹亮了一瞬。
"该走了。"他说，声音里带着笑，"老东西的轮回，该有人踹它一脚了。"
火珠悬在头顶，像颗不会熄灭的星。
远处，昆仑的轮廓在光幕里若隐若现，山那边的风，似乎己经卷着沙粒，吹到了赤渊殿的废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