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站在绸缎庄对面的街角,望着许曼宁被林砚秋揽着腰走进弄堂。
她旗袍下摆露出的脚踝细如蜂腰,银铃随步伐轻响,混着星远的笑声,像根细针扎进他心口。
指尖还残留着林砚秋袖口银坠划过的触感,冰凉得像块淬了蜜的冰。
“沈少,这绸缎庄的后台是个港商。”
身后的秘书低声开口,却在触及他阴鸷的目光时噤声。
男人摸出烟盒,火柴擦过石库门砖墙,火苗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醒目。
他想起课堂上许曼宁回答国际贸易题时的模样,钢笔在指尖转得飞快,阳光穿过她眼角的泪痣,在黑板上投出晃动的光斑。
“她丈夫是什么来头?”
“查了,浦东有块地,正在盖洋房。绸缎庄的装修用料都是从香港走的私船,家里人查不到”秘书顿了顿。
沈墨将烟头碾在梧桐树根下,火星溅在“曼秋绸缎庄”的鎏金招牌上,像极了许曼宁旗袍上的银铃反光。
“去查那栋洋房的地基。”他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时,想起林砚秋看许曼宁的眼神,那是他从未在父亲看母亲时见过的光,炽烈得能烧化黄浦江的冰。
许曼宁在灯下拆改旗袍,林砚秋坐在旁边给星远读《十万个为什么》,声音混着缝纫机的嗡鸣。
孩子忽然指着插图上的蜜蜂喊“爹爹”,惹得男人放下书本,用指尖戳他肉乎乎的脸颊:“小没良心的,爹爹哪有蜜蜂会采蜜?”
“你会采妈妈的蜜呀。”
许曼宁头也不抬,剪刀在真丝上划出流畅的弧线,“上次在阁楼,你说我是你的蜂王.”
“许曼宁!”林砚秋耳尖发烫,伸手去捂她嘴,却触到她唇角的笑。
星远见状咯咯笑起来,小胖手拍着《十万个为什么》。
窗外传来打更声,林砚秋替她披上开司米披肩,指尖划过她后颈碎发:
“明天我陪你上课,坐在最后一排。”
“吃醋吃成监工了?”许曼宁转头望他,发现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图纸,是浦东洋房的阁楼设计图,天窗位置画着密密麻麻的星芒。
男人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怕你被别的蜜蜂盯着。”
林砚秋的手掌顺着披肩滑向她腰间,将她轻轻按向自己。
许曼宁嗅到他身上混着的雪松香与夜露味,指尖攥住他西装领口的蜂形胸针,真丝旗袍的银铃在两人之间发出细碎的颤音。
他的鼻尖蹭过她唇角的泪痣。
“阿砚。”她轻声唤他,尾音被卷入他覆上来的吻里。
这个吻带着桂花糖的余韵,却比午后的蜜更浓稠,他的舌尖扫过她牙关时,掌心正隔着织锦缎她后腰。
星远的婴儿床在隔壁发出轻响,两人同时僵住,却在孩子重新睡去的呼吸声里,吻得更无忌惮。
西装外套滑落在地时,许曼宁触到他衬衫下的体温。
林砚秋将她抱到床上,雕花床栏的阴影在他侧脸上投出蜂巢般的纹路,她忽然伸手扯掉他的领带,金属袖扣“当啷”坠地,惊飞了窗台上的灰鸽。
“慢点…”
他低笑出声,指尖解开她旗袍的盘扣,银铃随着衣料滑落发出清响,像一串被撞碎的星子。
月光漫过她领口的胎发绣,林砚秋忽然低头吻在那处,声音里带着餍足的沙哑:“甜。”
许曼宁的手指插进他发间,触到新理的鬓角,那里还留着理发店的薄荷香。
她想起白天沈墨的目光,却在林砚秋咬住她耳垂时,将所有杂念都化作了指尖的力道。
星远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婴儿床的摇晃声传来时,林砚秋己经替她盖好被子。
许曼宁望着他在月光下穿戴整齐的背影,西装裤上沾着她旗袍的银线,像撒了把碎钻。
他转身时,领口微敞露出朱砂痣,伸手替她拢了拢被角:“睡吧,明天带你去挑星墙的玻璃。”
她拽住他的手腕,指尖划过他腕表内侧的刻字:“曼秋”
手臂环住她腰时,窗外的打更声再次响起,许曼宁将脸埋进他颈窝,听着他心跳如鼓。
望着对岸“曼秋绸缎庄”的霓虹。
月光照亮地基木桩上的刻痕:“林砚秋 许曼宁 1980.12.22”,旁边还有星远歪歪扭扭的蜡笔印。
他摸出钢笔,在施工图背面画下许曼宁的轮廓,笔尖刺破纸张时,想起她在学校门口替林砚秋别校徽的模样。
那枚校徽,此刻正别在他西装内袋,是今早趁她弯腰掉在地上他捡起来的。
“沈少,地基有问题。”
秘书突然出现,手里攥着地质报告,“下面是空的,像是旧矿洞。”
沈墨望着图纸上的报告,忽然轻笑出声。
钢笔尖在许曼宁的唇角点了点,像落下一枚吻:
“那就让它塌了吧,有些巢,不该筑在别人的领土上。”
黄浦江的夜潮漫过堤岸时,他将校徽扔进水里,银质别针在月光下划出弧线,像极了许曼宁眼尾的泪痣。
远处的绸缎庄霓虹忽然闪烁,他听见留声机里飘来《玫瑰玫瑰我爱你》,混着星远的笑声,像根细针,永远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不知道的是,在弄堂深处的石库门里,许曼宁正将一枚蜂形吊坠放进铁皮盒。
那是用沈墨的钢笔熔铸的,旁边躺着她的校徽,别针上缠着根黑色发丝,是今早林砚秋替她别校徽时落下的。
有些蜜,注定只能属于特定的蜂巢。
而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