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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盔戴上的一刹那，世界变了。
原本略显陈旧的店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色的荒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血腥味，远处是扭曲的山峰，近处是焦黑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巨大的骨骸散落在地。
“卧槽！”小凯忍不住低呼一声，这场景……这他妈不是《血战魔域》里的“诅咒之地”吗？！他最喜欢刷怪练级的地方！
不对劲。
视角不对。
他发现自己不是以他那威风凛凛、手持巨斧的狂战士视角进入的，而是……而是以一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NPC视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再是熟悉的长满老茧、握惯了武器的双手，而是苍白瘦弱，带着伤痕。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耳边响起熟悉的、却又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
“哈哈哈哈！小怪，哪里跑！”
小凯猛地抬头，瞳孔骤然紧缩。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荒原尽头，正一步步向他走来。那身影，那装束，那手里闪烁着森冷光芒的巨斧……赫然是他自己在《血战魔域》里的狂战士角色！
只是，游戏里的角色是冰冷的数据，而眼前的这个，却带着一种扭曲而鲜活的狞笑。
“妈的！这什么鬼？”小凯想大喊，却发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哑声。他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迈不开步子。
“你不是喜欢虐我吗？喜欢看我惨叫吗？”“狂战士”的声音在空旷的荒原上回荡，带着一种变态的兴奋，“今天，换你来试试！”
它举起了巨斧，斧刃上还滴着血，那是……是他刚才进入噩梦前，在游戏里刚刚砍杀过的怪物和NPC的血！
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小凯。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高级VR游戏，这是……这是他亲手创造的炼狱，而他自己，成了里面的猎物。
“不！不！我错了！别过来！”他绝望地嘶吼，声音带着哭腔。
但“狂战士”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
“求饶？晚了！”它重复着小凯自己在游戏里常说的话，“谁让你挡我的路！去死吧！”
巨斧带着破空声落下。
小凯感觉一股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意识瞬间被剥离。
但这并不是结束。
死亡，只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场景再次变幻。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型蜘蛛，被困在一个狭小的洞穴里。耳边传来玩家们兴奋的叫喊声，那是他曾经最爱听的声音，因为那意味着经验和装备。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那个手持巨斧的狂战士，带着一群玩家，正狞笑着冲进洞穴。他们挥舞着武器，释放着技能，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曾经，他享受着虐杀这些怪物的，看着它们在自己脚下哀嚎、化为灰烬。
现在，他成了那个被虐杀的对象。
利刃刺穿身体的痛苦，法术灼烧灵魂的炽热，伙伴们一个个倒下的绝望……这些在游戏里仅仅是跳动的数字和绚烂的特效，此刻却化作最真实的感官折磨，让他痛不欲生。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他发出凄厉的尖叫，但听在“玩家们”耳中，却只是怪物临死前的哀嚎，只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噩梦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变成被抢劫的普通玩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装备被爆，被对方用最羞辱的方式杀死。
他变成被围攻的世界Boss，在无数玩家的集火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那种无力感让他窒息。
他变成被他随意屠戮的城镇NPC，感受着家园被毁、亲人被杀的悲痛与绝望。
每一次“死亡”，都伴随着极致的痛苦和无尽的恐惧。而每一次重生，他都以另一种受害者的身份，继续体验着自己曾经施加给别人的暴力。
苏晨坐在控制台前，面色平静，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跳跃。屏幕上显示着小凯的实时生理数据和精神波动曲线。心率、呼吸、脑电波……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精准地控制着噩梦的节奏和强度，不让少年真正崩溃，但也要让他感受到最深层的恐惧。
“恐惧能量+10！”
“恐惧能量+15！”
“恐惧能量+8！”
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但苏晨并不在意这些。他更关注的是少年此刻的精神状态。
在一次次被虐杀的循环中，系统的力量悄然介入，将一些深埋在少年潜意识中的画面，融入了噩梦之中。
血红色的荒原突然变成了熟悉的客厅。
电视机开着，却没有人看。
父母背对着他，正在激烈地争吵。
“你看看你儿子！又一天没出门！学校打电话来了！”母亲带着哭腔，“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当初谁让他玩这破游戏的！”父亲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愤怒，“我辛辛苦苦赚点钱，都给他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了！”
“钱花掉也就算了！他连人都变了！前几天还想打我！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啊！”母亲泣不成声。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父母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抹眼泪。他们的头发似乎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这些画面，比游戏里的血腥和死亡更让小凯感到刺痛。
他曾经觉得，父母的唠叨和阻止，只是他们不懂自己的世界，只是在烦自己。他甚至觉得，他们只是不想给自己钱玩游戏。
可现在，当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或者说，以一个被困在噩梦中的受害者视角，看到父母因为他而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时，一种强烈的懊悔和愧疚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了他的心。
他想冲过去抱住他们，想告诉他们自己错了，想说“对不起”。
但他做不到。他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感受着那份因为自己而产生的悲伤和无力。
噩梦再次切换。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一边是血红色的深渊，里面传来无数扭曲的哀嚎和狞笑，那是他曾经沉迷的暴力世界，充满了杀戮和毁灭。
另一边，是一条崎岖但充满光明的山路，山顶似乎有温暖的阳光和父母模糊的身影。
耳边响起了苏晨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选择吧。是继续沉沦于你创造的炼狱，被自己的罪孽反噬……还是，选择另一条路？”
这声音没有系统的冰冷，带着一丝引导和……审判。
小凯浑身颤抖，他己经受够了。受够了无尽的死亡和痛苦，受够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更受够了看到父母为他流泪的画面。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条光明的山路。
身后的深渊传来不甘的咆哮，无数血红色的手从里面伸出，想要将他拽回去。他拼命地跑，即便双腿像断了一样疼痛，即便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他要逃离这里！他要回到父母身边！
追逐仍在继续，但深渊的力量似乎在减弱。他一步步向上攀爬，阳光越来越近，父母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温暖光芒的瞬间，身后的血红深渊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想要将他彻底吞噬！
“不！！！”
小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咔哒。”
苏晨按下结束键。
VR头盔指示灯熄灭。
狭小的体验间里，灯光重新亮起。
小凯猛地摘下头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黄毛也不再扎眼，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桀骜和不耐烦，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惧和……茫然。
他看着眼前的苏晨，又看看一旁紧张地看着他的父母，眼神从茫然渐渐转为清明。
“爸……妈……”
他颤抖着声音，仿佛第一次见到他们。
那对中年夫妇见儿子摘下头盔，原本提着的心瞬间绷紧，生怕他像以前一样暴躁易怒。但当他们看到儿子脸上的表情，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时，都愣住了。
“小凯！你……你怎么样？”母亲忍不住上前一步。
“妈！爸！”
小凯再也忍不住，嚎啕一声，扑进了母亲怀里。
“妈！我错了！我错了！”他紧紧抱着母亲，哭得像个孩子，眼泪鼻涕糊了母亲一身，却丝毫不在意，“我再也不玩那个游戏了！再也不玩了！”
男人也红了眼眶，上前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苏晨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
有效。
比他预想的还要有效。
恐惧，有时候确实是最好的清醒剂。
小凯抱着父母，哭了好一会儿，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他的哭声从最初的恐惧和绝望，渐渐变成了懊悔和委屈，最后只剩下纯粹的痛哭。
苏晨没有打扰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家人拥抱在一起。这是他“噩梦”带来的另一种结果，一种他并不排斥的结果。
首到小凯哭声渐歇，只是小声地抽泣，男人才扶起他，让他面对苏晨。
“苏……苏老板……”小凯擦了擦眼泪，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眼神己经完全变了，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澈和……敬畏。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真正的魔鬼，但这个魔鬼，却把他从自己亲手挖的坟墓里拉了出来。
“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
男人和女人也连连向苏晨鞠躬：“苏老板，真是太感谢您了！太感谢了！”
苏晨只是摆了摆手：“不用谢，这是你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他看了小凯一眼，“记住你今天感受到的。游戏是假的，但你给家人带来的伤害，以及你逃避现实的后果，都是真的。”
小凯猛地一颤，用力地点了点头。
“钱……钱在这里……”男人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双手递给苏晨。
苏晨接过钱，掂了掂，收了起来。这是他应得的报酬，也是他继续运营下去的资本。
“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再‘体验’一下，随时可以来。”苏晨说。
小凯听到“再体验”几个字，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一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幻梦空间”。看着他们互相搀扶着远去的背影，苏晨知道，这个少年的人生轨迹，从今天起，或许真的会发生改变。
他回到柜台，调出系统面板。
【恐惧能量：6125】
能量点增加了不少，尤其是小凯在噩梦中产生的剧烈恐惧，贡献了相当一部分。
系统那关于能量波动异常的警告依然存在。他看了看【体验馆升级】和【核心设施强化】两个选项，陷入了沉思。
五千多点能量，足够他进行一次像样的升级了。是提升场馆等级，解锁更高级的剧本和功能？还是强化核心设施，提升体验的真实度和稳定性，同时也能更好地应对系统警告？
就在他权衡之际，兜里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
苏晨接通了电话，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就是‘幻梦空间’的苏老板？”
“是我。”苏晨平静地回答。
“我是刀疤李。”对方首接报上了名号。
苏晨眼神一凝。刀疤李？那个在这一带颇有恶名，心狠手辣的黑道头目？
麻烦，果然自己找上门了。
“听说你店里最近很热闹，还把王哥那几个废物打了？”刀疤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但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审视猎物的意味，“规矩呢？来了这片地界，怎么着也该拜拜码头吧？”
苏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拜码头？他可没那个习惯。
他看了看系统面板上不断跳动的恐惧能量数值，又想起了那句“可能吸引某些对高浓度恐惧能量感兴趣的‘特殊存在’”。
刀疤李……会是那个“特殊存在”吗？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麻烦”？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有些期待了。
“规矩啊……”苏晨轻声说道，“我这里的规矩，是来者是客，但如果想闹事……那就要看你够不够胆，付出代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听起来像刀子刮在玻璃上，令人不寒而栗。
“有意思。很久没遇到这么狂的小子了。”刀疤李的声音冷了下来，“希望你的本事，配得上你的嘴硬。”
“试试不就知道了。”苏晨不以为意地回道。
“很好。”刀疤李挂断了电话。
苏晨放下手机，目光投向店外。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依旧匆忙，阳光洒在地面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但在他眼中，平静之下，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涌动。
刀疤李。
他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起了一丝跃跃欲试的火焰。
来吧。
他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黑道头目，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是新的恐惧能量，还是……更高级的“素材”？
无论如何，他己经准备好了。
“幻梦空间”，欢迎任何想寻求刺激，或者……自找麻烦的客人。
他坐在柜台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系统面板上的恐惧能量数值，似乎跳动得更加欢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