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会问,格拉蒂丝就没考虑过把布莱恩留在精灵王庭吗?
去触发系统任务就那么紧迫吗?不能老老实实先呆着,等格拉蒂丝平定好国内的情况再行动吗?
布莱恩和格拉蒂丝其实都有想过。
但格拉蒂丝那一箭是爽了。
可事后感到后悔的人可多了。
他们都纷纷跳出来斥责格拉蒂丝太过偏激。
而且在失去核心后,世界树只是停止了本来的功能,并没有就此消失。
这就导致根拔到一半的世界树,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再就是失去了模拟日光和月光的功能后,世界树的繁密树枝树叶,反而成了遮挡住正常天空的累赘。
精灵王庭已经不适合住人了。
精灵王庭之外,就更不安全了。
但这一次,布莱恩却没有给出果断的回答。
“怎么不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像你。”
格拉蒂丝强行找话打破沉默和尴尬,“你不会是觉得我真的没了你就不行吧?”
(是我不想没有你。)
格拉蒂丝身子微微一颤,低下头,用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道:
“好过分……这时候说这些。”
(抱歉。)
布莱恩知道格拉蒂丝也肯定是不想和自己分别的。
而且跟在格拉蒂丝身边,尽管不安全,但也不失是一个能接更多任务的好选择。
所以——
“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格拉蒂丝迅速抬起头,生气地说道,“这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有要忙的事,不得不暂时与你分开!”
这是很明显的逞强。
“你该不会以为我让你走,你就可以永远不回来了吧?你这个渣男!我还等着你亲口跟我说、说那些话呢!我可没有批准你就此一走了之!”
但布莱恩还是第一次见到格拉蒂丝生气得那么开心。
“你也不要以为离开之后,就可以杳无音信了,我会不断给你写信,派鸽子去找你,你也要把遇到的事都告诉我!”
追溯起来,这仅是因为布莱恩稍微展露了一丝想要留下来陪她的念头。
“这都是你的错,让你允许我依赖你……这辈子你都别想食言!之后我要是遇到了困难,你可一定要帮助我,你要是敢不来,我一定会要你好看!”
(抱歉。)
布莱恩惭愧不已。
他刚才说要留下的话,的确不是真心的。
他只是担心格拉蒂丝,才下意识选择了撒谎。
实际他不知有多么担心艾莉娜,也不知有多么想按照新的主线任务,前往南方,去完成更多的任务……
“笨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认识的勇者,本来就是这么一个顶天立地,志在四方的大英雄……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才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啊。”
格拉蒂丝又哭又笑。
为某人顾虑自己的谎言而感动。
为某人最终不再欺骗自己而喜悦。
(格拉蒂丝,我……)
布莱恩微微张嘴,想要把最近才萌生的某个真实想法说出。
“不要再说了……已经足够了。”
但金发精灵却是摇了摇头。
“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不想输给任何人……在你亲口告诉我之前,我都会好好等待的。”
翠绿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沉睡中的红发青年,仿佛想要将对方的一切烙在心中。
(一言为定……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你是不是搞错时机和场合了?你还要把我推回去的,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在一起,而且回去之后,我也不是马上要出发的吧?)
搞清楚布莱恩的幻听之言后,此前还含情脉脉,深情不已的格拉蒂丝立刻就脸蛋通红一片,脑袋直冒水蒸气了。
“笨、笨蛋,这是预演,是为了防止出错所必须的步骤!你这人怎么一点风情都不懂!”
(是是是。)
布莱恩开心地敷衍道。
待格拉蒂丝把各种借口都找过一遍,总算没那么羞耻后,他才轻声地说道:
(这样就好,你没必要像任何人,我也不会喜欢上第二个艾莉娜。)
这句话,布莱恩有用共鸣幻听在说,且一点顾忌都没有。
但格拉蒂丝就像没有听到一般,仅是嘴角微微扬起了不易察觉的弧线。
没多久,他们回去了。
望着欲坠未坠,宛如比萨斜塔的世界树,格拉蒂丝道:
“布莱恩,我是不是应该把它给拆了。”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看见它。”
(你觉得它象征了法神,象征了阿洛依修斯和埃里克这类人数千年的统治和权威?)
“是的,我觉得没有它们,对我很重要。”
格拉蒂丝用表明志向的严肃口吻道。
(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格拉蒂丝有些吃惊,但想起梦中布莱恩介绍过的知识,立刻恍然,“是想要当文化遗产保存下来吗?”
(和那无关……你为什么不想见到他们?)
“那当然是因为它们非常不好。”
格拉蒂丝的脸色重新恢复了凝重。
(嗯,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那我问你,你们会这么想的本质是什么?)
格拉蒂丝想了一下,随之脸色愈发变得惊讶。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你们不想见到它,是因为畏惧,是因为你们知道它很厉害,很强大。)
(而你们越是畏惧,它的强大就越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人都是慕强的……)
(越是害怕,它便越有可能卷土重来。)
格拉蒂丝想起了群臣和部下们,只字不提法神,也不敢多谈阿洛依修斯和埃里克的态度。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把对方奉为神明的做法?
(之前有人提议说要让你成为开创新纪元的精灵女皇,对吧?)
“是的……我拒绝了。”
格拉蒂丝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她害怕被人误会。
害怕堕落。
害怕被人说是换汤不换药的阿洛依修斯和埃里克。
(你还记得吗,我那个世界有个叫故宫的文化遗产,那是封建君主专制的象征……然后那玩意就这么留在新国家的首都里,只要有钱,谁都能去参观,谁都能去那只属于皇帝的宝座上坐一下……没有人会感到畏惧,就算这故宫突然消失了,也没有人真的会在乎。)
格拉蒂丝严重的迷茫与恐惧彻底消失了。
“我明白了。”
真正重要的事,不是考虑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从把自己当成舟的那刻,从开始畏惧倾覆的那刻,就是错的。
本质只是在依附着水流前进的舟,何需理会?
成为水流的一部分,走在最前方,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我会与大家一同前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