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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风卷着柴油味灌入鼻腔，林疏月在颠簸中睁开眼。老渔民布满裂口的掌心托着粗陶碗，鱼腥气混着姜汤的辛辣首冲天灵盖。她望着舱顶摇晃的煤油灯，耳畔还残留着爆破的轰鸣。
"那后生仔在灯塔。"老人用龟裂的指甲抠着船舷上的藤壶，"流了半宿血，嘴里还念着什么图纸..."
暗礁区的水雾浸透了粗布裙，林疏月赤脚踩上灯塔旋转铁梯。生锈的铆钉勾住裙摆，露出小腿上结痂的擦伤。在第三百零七阶，她看见了倚在观测窗下的江砚深——月光将他惨白的脸映得近乎透明，染血的衬衫下摆结成硬壳，像件破碎的珐琅器。
"密码输错了三次..."他扬起带血渍的嘴角，掌心的爆破器遥控器闪着绿光，"林小姐的生日该不会是假..."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暗红血沫溅在铜制六分仪上。林疏月撕开他黏在伤口的布料，发现弹片嵌入的位置与沈棠手稿中的星图标记重合。她摸出贴身藏着的蓝宝石项链，棱角在纱布上划出细痕："江总要是死了，这脏物我可吞不下去。"
灯塔储藏室堆着蒙尘的航海日志。林疏月在蛀空的《潮汐表》里找到半盒陈年艾绒，燃烧的烟雾惊醒了梁间的雨燕。江砚深在剧痛中咬住观测用的黄铜规尺，冷汗顺着喉结滑进锁骨处的旧疤。
"忍着点。"她将烤烫的匕首贴上他肩胛，"你父亲的人正在搜岛。"
皮肉焦糊的气息里，江砚深忽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当年沈女士...也是这样取子弹..."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用烧红的簪子..."
弹片坠入搪瓷盘的脆响中，林疏月瞥见他腰间的胰岛素泵闪着红光。冷藏盒里仅剩的三支药剂结着冰霜，玻璃瓶身上的德文标签被血污浸透。
黎明前的暴雨拍打着瞭望窗。林疏月用发簪撬开生锈的药柜，发现半瓶1917年的外科用白兰地。江砚深就着她的手吞咽酒液时，喉结擦过她虎口的烫伤："林师傅这手艺...该去当战地护士..."
"闭嘴。"她将艾草灰按上他渗血的绷带，"你死了谁给我洗清抄袭的污名？"
晨光穿透积雨云时，林疏月在储藏室深处找到落锁的桃花心木匣。江砚深的体温隔着薄毯传来，他因高热而滚烫的手指搭上锁孔："这是母亲修复过的六分仪..."密码旋钮转动声里，他念出一串坐标数字，"北纬22°15'，东经114°10'..."
匣内天鹅绒衬布上躺着枚鎏金嵌母贝的怀表，表盖内层刻着行小字：致砚深周岁，愿星辉引路。林疏月拧动发条，表盘背面弹出微型暗格——褪??的蓝晒图纸上，沈棠笔迹勾勒出翡翠山庄的地下密道。
"你七岁那年..."江砚深忽然握住她翻动图纸的手，"偷溜进我书房那次..."他指尖划过她腕间淡去的齿痕，"咬人的力道倒比现在狠。"
潮水退去的沙沙声里，林疏月用蜂蜡修补观测镜的裂缝。江砚深倚在堆满海图的橡木桌旁，苍白的手指正将止血药粉混入融化的蜡液："令尊教你的配方？"
"江总对敌人的家学倒是了如指掌。"她将蜡液滴在镜框接缝处，"就像对沈女士的设计图..."
话音被螺旋桨的轰鸣打断。三艘快艇划破雾霭，江父的龙头杖在望远镜镜片后泛着冷光。林疏月扯下观测窗的厚绒窗帘，深蓝丝绒在她手中裂成长条："把你衬衫脱了。"
江砚深慢条斯理地解着纽扣，染血的布料下露出纵横交错的旧伤："林小姐趁人之危的爱好..."他后腰新缝合的伤口渗出血珠，"倒是别致。"
帆索在晨风中绷紧。林疏月将窗帘碎片系成逃生索时，发现江砚深正用拆弹钳改造六分仪的黄铜支架。他染血的袖口扫过她手背："十秒钟后跳海。"改装后的指南针在掌心颤动，"跟着磷虾群游向东南暗礁。"
子弹击碎彩色玻璃窗的刹那，江砚深揽着她坠入咸涩的浪涛。蓝宝石项链在激流中划出冷光，林疏月看见他腰间渗出的血丝如红珊瑚般绽开。暗礁缝隙间的水草缠住她脚踝时，那双冰凉的手托起她的后颈，渡来的气息里混着铁锈与龙涎香。
黄昏时分，他们蜷在天然海蚀洞中。林疏月用怀表链条钓起青蟹，蟹钳夹住江砚深未愈的指尖。他拆解蟹壳的动作优雅如执手术刀："林小姐的野外求生课..."
"比不上江总的爆破艺术。"她将蟹肉裹在芭蕉叶里，"炸游轮前连救生艇都不检查？"
篝火噼啪作响。江砚深忽然扯开贴身衬衫，心口处纹着的星图在火光中显现："这是母亲最后测绘的坐标..."他指尖点着天蝎座α星的位置，"藏着能让江氏倾覆的东西。"
夜露浸湿了岩壁。林疏月在守夜时发现他后颈的医用胶布下藏着串数字纹身——19980315-0228。她着蓝宝石的刻面，突然明白这是自己生日的日期。
晨雾中传来海鸥的鸣叫。江砚深在退烧后重拾那副冷峻面具，正用匕首在岩壁上刻航海图。林疏月将编好的藤蔓绳梯甩下悬崖："东南方五海里有个荒村。"
"那里有母亲留下的安全屋。"他拭去匕首上的苔藓，"藏着你要的真相。"
蹚过齐腰深的海水时，林疏月发现江砚深刻意放慢的脚步。他苍白的指节紧攥着怀表链条，表盘背面不知何时夹着她的一根发丝。涨潮的浪涌中，他忽然说："当年指认你抄袭的评委..."
"是江氏安插的人。"她截断话头，"我父亲书房失窃的设计图，现在就在你保险柜。"
荒村废弃的教堂里，彩窗玻璃投射出破碎的十字架。江砚深撬开告解室的暗格，褪色的婚纱上别着枚山茶花胸针——与林疏月被剽窃的设计一模一样。他抚过珍珠母贝雕琢的花瓣："这是母亲给你的成年礼..."
暴雨骤然而至。林疏月在祭坛下找到生锈的保险箱，密码轮转动声里混着江砚深压抑的咳嗽。箱内泛蓝的日记本上，沈棠的绝笔晕染开来："请将真相交给林家女儿..."
枪声震落彩窗玻璃时，江砚深用婚纱裹住她滚入神龛后方。他染血的手掌覆上她眼睑："闭眼。"改装过的六分仪支架迸射钢珠，惨叫声与古董管风琴的轰鸣共振。
当最后一缕余晖掠过圣母像，林疏月看见江砚深跪在染血的婚纱旁。他正将山茶花胸针别上她衣襟，指尖的温度比暮色更温柔："现在物归原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