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仓铁门的铰链发出垂死的呻吟,林疏月将耳朵贴在锈蚀的门板上。海风裹着追兵的咒骂声从缝隙渗入,混着江砚深压抑的喘息在空旷盐仓里回荡。她摸向腰间暗袋,父亲遗留的银质解剖剪在掌心泛起冷光。
"东南角第七块方砖。"江砚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高热让他的指节像烧红的铁钳,"用螺旋纹的节奏敲击。"
盐霜在青砖表面结出冰晶般的花纹,林疏月数着解剖剪敲击的间隔。当第三轮敲到第七下时,暗门在盐粒簌簌中滑开,扑面而来的霉味里裹着熟悉的龙涎香——这是沈棠生前最爱的熏香。
暗道石阶上散落着发黄的蚕种纸,江砚深踉跄着扶住潮湿的岩壁。月光从透气孔漏进来,照亮他后腰绷带上晕开的靛蓝色——那是染坊毒箭上的特殊标记。
"扶我上去。"他扯下领带缠住渗血的手掌,"顶层阁楼有母亲留下的药匣。"
林疏月摸到他腰间胰岛素泵的震动频率异常,冷藏格里的药剂仅剩半支。她在攀爬时故意落后半步,用银剪在台阶边缘刻下螺旋纹暗号——这是父亲教她的方位标记。
阁楼木门推开时惊飞一群白鹭,漫天羽毛中露出整墙的珐琅烧制工具。江砚深栽倒在蒙尘的工作台前,撞翻的铜胎画珐琅盘里滚出几粒碧色药丸。
"吞下去。"林疏月捏住他下颌,"除非你想让江氏明天办丧事。"
药丸在江砚深喉间发出咕噜声,他涣散的瞳孔倒映着墙角的藤编药篓。林疏月掀开防潮的油毡布,发现整摞未拆封的胰岛素针剂——生产日期停留在1998年3月。
"母亲准备的..."他染血的指尖抚过玻璃瓶,"够用到三十岁。"
暮色将珐琅窑炉的影子拉长。林疏月拆解他腰间的胰岛素泵,发现电路板被人为改动过。江砚深突然握住她执镊子的手:"父亲每周派人检修..."
"所以血糖数据才会泄露。"她挑出根漆包线,"这支是双倍剂量的死亡倒计时。"
夜枭的啼叫穿透海雾。林疏月在修补破损的珐琅窑时,瞥见江砚深正用银针挑开伤口处的腐肉。月光将他胸口的星图纹身切割成碎片,最亮的α星位置嵌着粒蓝宝石碎屑。
"你设计的婚戒..."他突然将染血的银针掷入火塘,"原型是母亲测绘的矿脉图。"
林疏月搅拌釉料的手顿了顿,孔雀石绿在青瓷碗里荡开涟漪。阁楼暗格里掉出半卷泛蓝的图纸,沈棠用银粉勾勒的矿脉走向,与她设计的螺旋纹婚戒弧度完美重叠。
黎明前的暴雨拍打着透气孔。江砚深在烧制珐琅的窑火旁昏睡,林疏月解开他紧攥的衬衫纽扣——心口旧疤旁新纹的德文日期正在结痂,正是她收到婚书那天的日子。
盐仓外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林疏月将冷却的珐琅片削成刀刃,江砚深却按住她执刀的手:"顶层露台...有母亲备的滑翔翼..."
朽木断裂的脆响中,他们撞破天窗跃入暴雨。滑翔翼的竹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江砚深将她护在怀中,后腰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她的麻布裙。
"抓紧横梁。"他在飓风中嘶吼,"跟着信天翁的轨迹!"
咸涩的雨水模糊了视线。林疏月看见海面上浮着成片的蓝环水母,荧光在惊涛中连成沈棠手稿里的星图。江砚深突然扯动控制绳,滑翔翼擦着礁石冲进天然海蚀洞。
洞壁的萤石泛着幽蓝冷光。林疏月摸到江砚深湿透的后背,指尖触到凹凸的旧伤——那是七道平行的疤痕,与她父亲教过的七芯编丝法完全吻合。
"江总这身伤..."她撕开急救包,"倒是比珐琅器的开片还精致。"
他苍白的唇扯出弧度:"林小姐包扎的手法..."磺胺粉撒在伤口时闷哼一声,"倒是比令尊差些火候。"
潮水退去的沙沙声里,林疏月在洞窟深处发现沈棠的保险柜。江砚深将婚戒按在指纹锁上,蓝宝石折射出的光斑拼出她父亲年轻时的面容。
"林师傅改良的缂丝机..."他转动密码轮,"能织出星图对应的经纬线。"
柜门弹开的瞬间,海风灌入洞窟。褪色的鸳鸯锦匣里躺着半枚翡翠虎符,断裂处露出微型胶卷。林疏月对着萤石光展开胶卷,父亲的身影正在调试某座精密的爆破装置。
"1998年3月14日..."江砚深抚过虎符上的莲花纹,"令尊为母亲改装了起爆器。"
晨雾漫过洞窟时,追兵的快艇划破海面。林疏月将翡翠虎符按进岩壁凹槽,整座洞窟突然开始震颤。江砚深揽着她跃入暗流涌动的海沟,身后传来巨石封门的轰鸣。
咸涩的海水中,林疏月看见他胸口纹身泛着磷光。那些星图坐标指引的方向,正是父亲在实验笔记里标记过的安全港。江砚深将氧气管塞进她唇间时,指尖擦过她颈侧的旧疤——那是他当年撕毁婚书时,被她发簪划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