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着腐烂木料的气息,林疏月攥着江砚深腰间的犀角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磷光苔藓在头顶岩壁上连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腕间青铜环在水流冲击下与岩壁刮擦出细碎火星。
"松手!"江砚深突然掰开她紧扣的手指,后背撞向凸起的钟乳石柱。暗红血雾在激流中绽开,他腰间胰岛素泵的残件勾住沉船铁链,将两人拽向河底漩涡。
林疏月摸到沉船桅杆上的漆器纹路,大漆的苦香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江砚深用腿绞住锈蚀的锚链,抽出她发间银簪刺入船板缝隙——簪尾螺旋纹与漆器脱胎工艺的刀痕严丝合扣。
船仓内壁的漆画突然剥落,露出父亲用朱砂绘制的逃生图。江砚深咳着血沫将青铜环按在"惊门"方位,整艘沉船发出腐朽的呻吟,舱底暗格弹开时惊起成团的盲眼银鱼。
"令尊的漆器暗格..."他染血的指尖抚过脱胎漆匣,"倒是比江氏的保险柜精巧。"
林疏月掀开漆匣的刹那,夜枭的啼叫穿透水幕。七枚翡翠虎符在磷光中泛着冷意,每枚断裂处都刻着暹罗皇室的莲花暗纹。江砚深突然扯开她浸透的衣襟,冰凉的翡翠贴在她心口旧疤上:"母亲说...这该烙在能听见真相的人身上。"
追兵的铁钩刺穿船板的闷响中,林疏月将漆匣掷向漩涡中心。翡翠碰撞声引来成群的荧光水母,江砚深揽着她滚入突然开启的暗门,船蛆蛀蚀的龙骨在他们身后碎成齑粉。
暗道的霉味里混着熟漆的苦香,林疏月摸到壁龛里未开封的生漆桶。江砚深用银簪挑开桶盖,漆液表面浮着父亲实验室的倒影——那台被熔毁的七芯编丝机正在重铸。
"令尊用大漆防腐..."他蘸取漆液涂抹她腕间擦伤,"倒是比磺胺粉讲究。"
子时的更漏声从岩缝渗入,林疏月拆解漆桶底部的夹层,褪色的鸳鸯锦帕裹着半枚翡翠耳坠。江砚深突然剧烈咳嗽,靛蓝毒血溅在漆画上,将北斗天枢染成妖异的紫色。
"第七道伤口..."他扯开腰间的绷带,"该对应玉衡星位。"
林疏月将漆刀在鲸油灯上烤至暗红,刀尖剜入他后腰腐烂的皮肉时,发现溃烂处嵌着粒蓝宝石碎屑。江砚深咬碎的银匙坠入漆液,泛起的气泡拼出沈棠实验室的构造图。
"母亲改过三次通风口..."他染血的手指点向漆画某处,"最后一次用了林家的漆灰配方。"
晨光穿透岩缝时,追兵的皮靴声震落钟乳石碎屑。林疏月将生漆泼向暗道入口,江砚深擦亮火折的刹那,漆液遇火燃起青紫色毒烟。惨叫声中,他湿冷的手掌突然覆上她后颈的疤痕:"该去会会摆渡人了。"
废弃码头的晨雾裹着桐油气息,林疏月望着残破的漆器作坊,檐角铜铃的裂痕与她记忆中父亲书房的那只完全吻合。江砚深用银簪拨开门闩,惊飞的蝙蝠群掀开工作台上的防尘布——整幅未完成的漆画上,沈棠用螺钿拼出她十八岁获奖作品的纹样。
"江总监视人的癖好..."她指尖抚过漆画边角的日期,"倒是比令尊磊落些。"
江砚深突然扯开中堂画卷,暗门后的漆器窖藏室里,整墙的脱胎漆匣正在渗水。他敲击第七列第三层的漆匣,空灵的回声里混着齿轮转动的嗡鸣:"母亲在这存了十年的真相..."
漆匣弹开的瞬间,林疏月看见父亲常用的漆刀躺在丝绒衬里上。刀柄缠着的犀皮绳结,正是她当年系在毕业设计图纸上的样式。江砚深咳着血将漆刀按进她掌心:"令尊改良的脱胎法...需要活人温度定型。"
暮色染红漆液表面的倒影时,码头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林疏月将翡翠耳坠按进工作台凹槽,整面漆画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蒙尘的缂丝机。江砚深转动经轴的手在颤抖,金线织出的星图正与漆画上的北斗重合。
"母亲把航线图..."他扯断纬线露出底层的银丝,"织进了给暹罗王室的贡品里。"
追兵的弩箭射穿窗纸的刹那,林疏月掀翻沸腾的漆锅。青紫色毒烟中,江砚深揽着她撞破后窗跃入暗河,腰间胰岛素泵的警报声与更漏共鸣。咸涩河水灌入伤口时,他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后旧疤:"水温要达到西十二度...漆胎才能成型..."
荧光水母群突然转向,指引出暗河支流的方位。林疏月摸到江砚深后腰新添的伤口——北斗七星的排列与漆画上的毒伤完全吻合。当意识即将涣散时,腕间的青铜环突然发烫,在漆黑的水底灼出父亲实验室的逃生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