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的水汽浸透了陈列室的天鹅绒幕布,林疏月跪坐在升降台上调整射灯角度时,江砚深正在核对安防系统的压力传感器。他的灰西装沾着铜锈,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交错的旧疤,在冷白光下像褪色的星图。
"45度角会暴露切割面瑕疵。"他突然握住她调试灯架的手,瑞士军刀折射的光斑在他们脸上游移,"用你修复珐琅钟的侧光技法。"
林疏月挣开他时碰倒工具盒,金刚石锉刀滚落在江砚深擦得锃亮的牛津鞋边:"江总不如首接接管设计部?"她将散落的珍珠扫进簸箕,"反正连我的绘图笔都是您选的型号。"
江砚深弯腰拾起滚进墙角的月光石,指腹擦过宝石云雾状包裹体:"这种成色不该出现在保险柜。"他突然用激光笔指向穹顶悬吊的水晶装置,"就像这个位置不该有监控盲区。"
暴雨拍打玻璃幕墙的声响骤然密集。林疏月望着他调试反光镜的侧影,忽然发现水晶折射的光斑竟拼出"J&L"的暗影。她想起上周在书房发现的建筑图纸,江砚深用红色记号笔圈出的结构,与她设计的"星蚀"系列项链如出一辙。
"备用电源测试。"江砚深突然将她拽进防弹玻璃展柜,警报器红光扫过他们相贴的侧脸。他握着她的手指按下指纹锁:"心跳识别系统需要两人同步。"
林疏月数着他腕表跳动的秒针,发现自己的脉搏正逐渐与之重叠。江砚深忽然说:"你父亲当年参与过江氏大楼验收。"他呼吸扫过她耳后的碎发,"在他出事前三天。"
警报解除的绿光亮起时,林疏月踉跄着撞开展柜门。铜钥匙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陈列册的烫金封皮上。江砚深用绷带缠绕她手掌的动作,与修复珐琅钟那夜如出一辙:"这种伤口需要加压止血。"
深夜的酒店中庭飘着桐油气味。林疏月搅拌生漆时,江砚深正在修复被暴雨侵蚀的雕花木门。他握着刨刀的手势像握手术刀,木屑雪花般落在她未愈的掌纹间。
"江氏不该用化学漆。"她将鹿角霜粉筛进漆料,"你母亲的设计图里标注着..."
"她喜欢大漆的苦味。"江砚深突然接话,刨刀在门楣刻出梨花纹样,"说像生活该有的样子。"
林疏月望着他睫毛上沾着的金粉,想起修复钟表那夜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生漆过敏的红疹悄然爬上她手腕,江砚深扔来药膏时的抛物线,精准得仿佛计算过空气阻力。
梅雨暂歇的凌晨,他们在未完工的空中花园核对图纸。江砚深忽然说:"真正的星轨该是这样。"他指尖划过她锁骨,在皮肤上勾出夏季大三角的轮廓。林疏月握着的激光笔在幕墙投出星图,忽然发现他后颈有串极淡的数字纹身——19980315。
"死亡不是终点。"他转动天文望远镜的目镜,"遗忘才是。"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林疏月在望远镜里看见仙女座星云。江砚深调整赤道仪的手擦过她手背:"你设计的蓝钻项链..."他声音混着早班工人的电钻声,"旋转机关能追踪黄道面角度。"
工具间的咖啡机突然爆炸,气浪掀翻整架月光石。江砚深将她护在身下的瞬间,林疏月看见他瞳孔里炸开的星火,像极了那年父亲工作室熔化的金水。
浓烟中传来刺鼻的汽油味。江砚深扯下防火毯裹住她:"走货运电梯。"他踹开变形的安全门时,后腰绷带渗出血色,"别回头。"
消防警铃撕破晨雾时,林疏月攥着他撕落的西装纽扣。那枚黑曜石纽扣内侧刻着微缩星图,正是她当年落选的设计稿图案。急救车刺目的红灯里,她看见江砚深用染血的手指在车窗呵气画圈——是他们修复珐琅钟时,他教她的压力计算公式。
住院部走廊飘着消毒水与桂花蜜的气味。林疏月推开病房门时,江砚深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审批图纸。他脖颈固定着医用护具,指尖在触控板上勾出的曲线,与她掌心未愈的伤痕惊人相似。
"设计师需要工伤赔偿吗?"他将温热的马克杯推过来,拿铁拉花是歪扭的星云图案,"或者更贵的绘图笔?"
林疏月舔去唇边的奶泡,忽然尝到威士忌的余韵。她扯开他病号服领口,在锁骨下方找到崭新的烧伤疤痕——正是爆炸时她项链搭扣的形状。
窗外又下起细雨,江砚深忽然握住她贴在疤痕上的手指:"当年母亲设计的空中花园..."他喉结滚过止痛药的苦涩,"缺株西府海棠。"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林疏月望着他因吗啡昏睡的侧脸,发现平板电脑待机画面是酒店监控截图——画面里她正在调整射灯角度,穹顶的星光落满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