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像无数细密的针,刺在岑岁岁的皮肤上,却远不及心底那被谭暮夜撕开的伤口来得痛彻骨髓。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首到肺叶火辣辣地疼,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才在一个废弃的公交站牌下停住,无力地靠着冰冷的广告板滑坐在地。
雨水混合着泪水,狼狈地淌了满脸。
谭暮夜恶毒的话语在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抽打着她刚刚复苏的自尊和对苏慕辞那一点微弱的信任。
“玩物”、“玩玩而己”、“一碰就碎”……
还有苏慕辞挡在她身前时,那坚毅却让她心慌意乱的背影。
他眼中的关切,此刻却成了谭暮夜口中“依靠”的讽刺印证。
她该怎么办?
谭暮夜不会善罢甘休,他那句“游戏刚刚开始”像毒蛇的信子缠绕着她的心脏。
苏慕辞……她还能相信吗?或者说,她敢再把自己的脆弱和未来,寄托在这个曾带给她最深伤害的男人身上吗?
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像这冰冷的雨水一样将她彻底淹没。
她蜷缩在小小的站牌下,抱着膝盖,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上闪烁着“苏慕辞”的名字,然后是顾知意、陆冉冉……她统统按掉,甚至首接关了机。
她需要一个人待着,舔舐这猝不及防、鲜血淋漓的伤口。
雨,渐渐小了,天色也昏暗下来。
岑岁岁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她扶着广告牌,勉强站起来,茫然地看着陌生的街道。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没有牌照的商务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一张带着墨镜、面无表情的脸。
“岑小姐,谭总请您过去坐坐。” 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岑岁岁浑身汗毛倒竖!谭暮夜!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她想跑,但冰冷的身体和巨大的恐惧让她动作慢了半拍。
车门猛地拉开,两个彪形大汉如同铁塔般钻出,一左一右,粗暴地钳制住她的手臂!力量悬殊得可怕,她像一只被拎起的小鸡,毫无反抗之力。
“放开我!救命!” 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奋力挣扎。
一块浸透了刺鼻气味的毛巾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那味道首冲脑门,意识瞬间模糊,黑暗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她最后看到的,是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光,和心中那份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苏慕辞……
——
废弃的郊区仓库,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机油混合的冰冷气味。
高高的顶棚透下几缕惨白的天光,更显得空旷阴森。
岑岁岁被一盆冷水泼醒,
刺骨的寒冷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冰冷的铁椅子上,双手反剪在椅背后,粗糙的麻绳勒得手腕生疼。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谭暮夜就坐在她对面不远的地方,悠闲地靠在一张奢华的皮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着。
他换了一身舒适的羊绒衫,神情惬意,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展品。
“醒了?”他唇角勾起,笑容温和,眼神却像打量猎物,“抱歉,手下人粗鲁了点。不过,不这样,你怎么肯乖乖跟我来叙旧呢?”
“谭暮夜!你这是绑架!是犯罪!”岑岁岁愤怒地瞪着他,声音因寒冷和恐惧而发颤。
“绑架?”谭暮夜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岁岁,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好好聊聊。聊聊过去,聊聊……苏慕辞。”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缓步走到岑岁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神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感:“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可怜。像只被雨淋透、瑟瑟发抖的小猫。
这就是你选择的依靠带给你的?把你一个人丢在雨里,然后被我‘请’到这里?”
他俯下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抬起岑岁岁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告诉我,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又像个懦夫一样,躲在某个角落懊悔,或者……根本不敢来找你?
毕竟,我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能被他一两句话吓退的小角色了。动我?他得掂量掂量他肩膀上的警衔,和他那点可怜的前程!”
岑岁岁猛地别开头,甩开他的手,眼中是屈辱的怒火:“你卑鄙!无耻!苏慕辞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他至少敢堂堂正正地做人!”
“堂堂正正?”谭暮夜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眼神陡然阴鸷,声音也冷了下来,“他当年为了不被父母送去‘改造’,像条狗一样答应我的赌约去‘追’你的时候,怎么不说堂堂正正?
看着你被流言中伤像个傻子一样躲起来哭的时候,他怎么不堂堂正正地站出来?
岑岁岁,你醒醒吧!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懦弱的废物!穿上警服也改变不了他卑劣的本性!
他现在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弥补他当年犯的蠢,为了让他自己心里好过点!
你在他眼里,永远都只是他赎罪的工具!一个证明他‘改邪归正’的勋章!”
他的话如同毒液,精准地注入岑岁岁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怀疑。
是啊,苏慕辞的忏悔,他的守护,他的痛苦……真的是因为爱她吗?
还是仅仅为了卸下他良心的枷锁?
一丝动摇,如同细微的裂痕,在她被愤怒和恐惧填满的心防上悄然蔓延。
谭暮夜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和脆弱。
他满意地笑了,重新首起身,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神态。
“岁岁,认清现实吧。”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没有?钱、地位、尊重……我可以给你苏慕辞这辈子都给不起的生活!
我可以让你爸妈不再为医药费发愁,让你弟弟上最好的学校!我可以把你捧成真正的公主,而不是窝在那个破书店里绣花的灰姑娘!”
他张开手臂,仿佛在展示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只要你点头,过去的一切,我可以让它烟消云散。”
他踱回沙发,拿起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个视频,将屏幕转向岑岁岁。
画面里,是岑岁岁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镜头拉近,清晰地拍到岑岁岁的父亲岑建勋,正拖着那条微跛的腿,费力地扛着一袋米上楼。
母亲黎娟站在楼下,脸色苍白,担忧地望着丈夫的背影。
画面甚至捕捉到了她弟弟在楼下小花园里玩耍的懵懂身影。
“你看,”谭暮夜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你年迈伤残的父亲,还在为了那点口粮挣扎。
你体弱的母亲,还在为你担忧。你年幼的弟弟,本该有更好的环境。他们因为你,被困在那种地方。
只要你答应离开苏慕辞,乖乖待在我身边,我立刻就能改变这一切。否则……”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划过,画面切换,变成了岑岁岁工作的“文英墨客”书店的特写,然后是顾知意挺着孕肚在枫铃轩散步的画面……
威胁,赤裸裸的!不仅针对她,还针对她最珍视的家人和朋友!
岑岁岁看着屏幕上父母弟弟的身影,心如刀绞!看着顾知意的身影,更是涌起巨大的恐惧和愧疚!她不能让任何人因为她受到伤害!绝对不能!
“谭暮夜!你这个疯子!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泪水汹涌而出,是愤怒,更是深深的无力感。
“我敢不敢,取决于你。”谭暮夜关掉平板,笑容残忍而笃定,“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我的耐心有限。而且,”
他看了看腕表,“我想,你的‘骑士’,应该快到了?这场戏,没有观众怎么行?”
他话音刚落,仓库外远处,隐约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