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厚重的铁门外,警灯闪烁,将雨后的泥泞空地映得一片红蓝交织。
数辆警车呈战术队形停下,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如同猎豹般敏捷地散开。
迅速占据了有利位置,枪口对准了紧闭的仓库大门。
现场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一辆指挥车旁,苏慕辞穿着黑色特警作战服,防弹背心勾勒出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却比鹰隼更锐利,死死盯着仓库那扇厚重的铁门。
仿佛能穿透钢铁,看到里面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揪心欲裂的身影。
他的耳机里传来各小组就位的确认声。技术侦查的同事低声汇报:“苏队,热成像显示,目标在仓库中央区域,人质被束缚在椅子上,目标持枪,距离人质很近。仓库结构复杂,有多个遮挡物,强攻风险极高!”
“收到。”苏慕辞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他通过望远镜,看到了仓库高处一个破旧的气窗。
“狙击组,报告视野!”
“视野受限,目标始终利用人质和承重柱规避,无法锁定!重复,无法锁定!”
强攻不行,狙击受限。
谭暮夜显然是个狡猾的老手,将自己置于最安全也最致命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苏慕辞心上凌迟。
他不敢想象岑岁岁在里面经历了什么,谭暮夜那个疯子会怎么折磨她!
就在这时,谭暮夜的声音通过仓库外墙一个破旧的扩音喇叭传了出来,带着电流的嘶哑和浓浓的戏谑:
“苏警官?动作挺快嘛!看来我们的岑小姐,在你心里分量不轻啊?”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享受这种掌控感,“不过,我劝你和你的人最好别轻举妄动。
我这个人胆子小,一紧张,手就容易抖。万一不小心伤到你心尖上的人……啧啧,那就不好看了。”
扩音器里传来岑岁岁压抑的、带着痛楚的闷哼声!
苏慕辞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狂暴的杀意瞬间冲上头顶,握着枪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青筋暴起!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进去!
“冷静!苏队!”旁边的副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喝道,“他在激你!人质安全第一!”
苏慕辞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担忧压回胸腔。
他再睁眼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决绝。
他拿起指挥车的扩音器,声音沉稳有力,穿透冰冷的空气:
“谭暮夜!你己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是你唯一的出路!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出路?死路?”谭暮夜在扩音器里哈哈大笑,笑声癫狂,“苏慕辞,你觉得我现在还在乎这个吗?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赢!赢你!让你也尝尝,被最在意的东西被夺走、被碾碎的滋味!”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怨毒:“当年那个赌约,你赢了又怎么样?你得到了她的心吗?没有!你只得到了她的恨!而现在,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她从你身边彻底夺走的!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我!跪着求我!”
“你做梦!”苏慕辞怒吼。
“是不是做梦,你很快就知道了!”谭暮夜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苏慕辞,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现在立刻放下武器,脱掉你那身狗皮,像条狗一样爬进来,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她。或许我心情好,会考虑只打断你的腿,留你一条狗命看着她跟我走。第二……”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残忍:“我就在这里,当着你的面,一点一点地……毁了她。你说,是先划破她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呢?还是……”扩音器里传来布料被撕扯的刺啦声和岑岁岁惊恐的尖叫!
“住手!谭暮夜!我祖宗!”苏慕辞目眦欲裂,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对着仓库大门就要扣动扳机!
“苏队!别冲动!”周围的队员死死拦住他。
“选吧!苏慕辞!”谭暮夜的声音如同催命符,“我的耐心有限!三!”
“二!”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仓库内部,被绑在椅子上的岑岁岁,看着谭暮夜背对着她,正对着扩音器疯狂叫嚣的侧影,看着他那因扭曲的而微微颤抖的手,看着他腰间那把随意插着的手枪……
刚才谭暮夜撕扯她衣服的举动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恐惧,只剩下滔天的愤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家人,朋友,苏慕辞……她不能再成为他们的软肋!不能再让这个疯子为所欲为!
趁着谭暮夜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苏慕辞的对峙上,岑岁岁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体连同沉重的铁椅一起,狠狠撞向旁边一个堆放着废弃金属零件的铁架!
“哗啦——哐当!!!”
巨大的噪音骤然响起!铁架倾倒,金属零件稀里哗啦滚落一地!
谭暮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地回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仓库高处的破旧气窗玻璃轰然碎裂!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带着碎玻璃渣从天而降!落地、翻滚、举枪、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超越了人类的反应极限!
是苏慕辞!
他根本没有理会谭暮夜的“选择题”!在谭暮夜数到“二”,注意力被岑岁岁制造的噪音吸引的刹那,他就己经像一头蓄势己久的猎豹,利用仓库外消防梯和队友的掩护,以惊人的速度攀上了气窗!赌的就是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砰!”
一声清脆而果断的枪响,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子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谭暮夜持枪的右手手腕!他手中的枪应声飞了出去!
“啊——!”谭暮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手腕踉跄后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苏慕辞落地后毫不停歇,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岑岁岁!眼中只有她被绑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泪痕和决绝的脆弱身影!
“岁岁!”他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岑岁岁的瞬间!
被剧痛和狂怒吞噬的谭暮夜,眼中迸发出疯狂的怨毒!他左手不知何时从后腰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如同受伤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向离他更近、背对着他的岑岁岁!匕首闪着寒光,首刺她的后心!
“去死吧!贱人!”
“小心!”苏慕辞瞳孔骤缩!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原本伸向岑岁岁的手猛地改变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她连人带椅向侧面推开!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如同最坚固的盾牌,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柄致命的匕首!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入岑岁岁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岑岁岁被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铁椅压在身上,她惊恐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苏慕辞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微微佝偻着。谭暮夜那把染血的匕首,深深没入了他的左腹!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梅,瞬间在他黑色的作战服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苏慕辞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但他的右手,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谭暮夜持刀的手腕,让他无法再进分毫!那双深邃的眼眸,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谭暮夜,充满了凛冽的杀意和磐石般的意志!
“你……找死!”谭暮夜被苏慕辞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寒,想抽刀再刺,手腕却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轰然撞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不许动!警察!”
“放下武器!”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谭暮夜!
谭暮夜看着将他团团包围的警察,又看看眼前即使身中一刀、眼神依旧如同困兽般凶狠不屈的苏慕辞,再看看被苏慕辞死死护在身后、泪流满面看着苏慕辞伤口的岑岁岁……
他脸上的疯狂和得意终于被绝望和怨毒取代。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苏慕辞……你狠……”他咬着牙,怨毒地盯着苏慕辞,“但你给我记住……这事儿……没完!有人……会替我‘照顾’你们的!哈哈……哈哈哈!”他发出癫狂而绝望的笑声,被冲上来的特警狠狠按倒在地,铐上了冰冷的手铐。
仓库里一片混乱。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进来。
“苏队!”
“快!担架!”
苏慕辞的身体晃了晃,钳制谭暮夜的手终于松开,整个人向后倒去。失血和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苏慕辞!”岑岁岁终于挣脱了压着她的椅子,连滚爬爬地扑到他身边。
她看着他腹部的伤口,看着他迅速被染红的作战服,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和额头的冷汗,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她浑身发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疯狂砸落。
她颤抖着手,不敢去碰他的伤口,只能死死抓住他冰冷的手,语无伦次地哭喊:“你怎么样?你别吓我!苏慕辞!医生!医生快救他!”
苏慕辞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岑岁岁哭得梨花带雨、写满了恐惧和心疼的脸。他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嘴角却只溢出一丝血沫。
他艰难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拂去她脸颊上滚烫的泪珠。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血污,动作却无比轻柔,仿佛触碰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
“别……哭……”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痛楚,眼神却温柔得能溺毙人,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你……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苏慕辞——!”岑岁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空旷冰冷的仓库。
她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弱脉搏,谭暮夜所有的恶毒言语、过往所有的怨恨和猜疑,在这一刻都被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彻底碾碎!
什么赌约!什么赎罪!什么懦夫!
这个傻子!这个混蛋!他用命在护着她啊!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迅速将昏迷的苏慕辞抬上担架。
岑岁岁如同丢了魂的木偶,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跟着冲出了仓库。
外面,天边己经透出一丝微弱的曙光,驱散着长夜的黑暗。
警灯依旧在闪烁,映照着仓库门口那滩刺目的、尚未干涸的鲜血。
一场以爱为名的救赎,一场以恨为引的毁灭,在破晓的曙光与冰冷的警笛声中,落下了血腥而惨烈的帷幕。
而两颗被彻底撕裂又因鲜血而重新连接的心,也在这生死的边缘,迎来了无法逃避的、全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