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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模糊了泸上外滩的轮廓。
在这座被日军占领的城市里，每一个阴影都可能藏着监视的眼睛，每一次对话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三个月前，戴老板亲自将这个危险任务交给她："我们需要'紫电'系统的完整密码本。
你是唯一既有密码学专长又能完美伪装成日侨的人选。"
苏艾雅还记得自己站在戴老板办公室里的情景，窗外是山城阴沉的天空。
她刚满26岁，己经在军统密码处创造了破译日军7种加密系统的记录。
"如果我失败了呢？"她当时问道。
戴春风的表情变得严肃："那就没有然后了，苏小姐，特高课对待间谍从不手软。"
现在，苏艾雅觉得这个"然后"似乎正在逼近，她感觉到危险了。
佐藤浩二的试探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显。
上周，他偶然出现在她常去的咖啡馆。
前天，又顺路送她回公寓。
而今天，这个假密码本测试，几乎就是公开的怀疑宣言。
苏艾雅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手指在打字机上敲出一份看似普通的商业电报译文。
实际上，她正在用自己发明的记忆法记录"蓝电"系统的每一个特征——这些信息将通过死信箱传递给戴春风独立派来的小组人员。
为了防止意外，这小组不与泸上军统站的人接触。
下班铃声响起时，雨下得更大了。
苏艾雅整理好文件，披上雨衣，随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走出特高课总部大楼。
在门廊处，她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常回去路线的路边，车窗后隐约可见佐藤的轮廓。
他是在等她吗？还是监视其他可疑对象？
苏艾雅决定改变之前的路线，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电车站，而是拐进了一条拥挤的小巷。
雨幕中，她几次变换方向，最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来到法租界边缘的一家小书店。
"有最新一期的《东方杂志》吗？"她问柜台后的老人。
老人抬眼看她，摇摇头："卖完了，不过有上个月的，您要吗？"
"没有了啊！那就来本《红楼梦》吧，有第三十西回的那一册。"
暗号对上了。
老人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书，苏艾雅付钱后迅速离开。
回到租住的公寓，她锁好门，拉上窗帘，才打开那本书。
书页间夹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情况己知，三日后派'裁缝'与你联络，准备'冬装'。"
苏艾雅烧掉纸条，看着灰烬在杯里蜷缩成黑色的碎片。
她还不放心，用手指将其捏成粉末。
"裁缝"是戴老板安排她撤退接应人员的代号，"冬装"则代表紧急撤离计划。
戴老板己经察觉到她的危险处境，准备派人接应她离开。
但三天太长了。
以佐藤的敏锐，她可能撑不了三天。
第二天清晨，苏艾雅比平时早一小时到达办公室。
空荡荡的电讯处给了她宝贵的机会——她需要复制最新一批"紫电"系统的密钥转换表。
这些表格每周更新一次，今天正好是更换日。
她的手稳如外科医生，迅速而精准地拍摄着密码本的关键页面。
微型相机藏在钢笔里，每次按下快门都几乎无声。
二十分钟后，她完成了工作，将一切恢复原状，仿佛从未有人动过。
"苏小姐来得真早。"
佐藤的声音像一把刀刺进她的后背。
苏艾雅差点跳起来，但多年的训练让她控制住了反应。
她转身时，佐藤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质打火机。
"有些积压的电报需要处理，"她微笑道，"少佐也很早。"
"战争不等人。"佐藤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整洁的桌面，"听说昨晚你没参加聚会。"
"抱歉，有些头痛。"苏艾雅低下头，"下次一定补上。"
佐藤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这个亲昵的动作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你知道吗，苏小姐，"他轻声说，"我最欣赏你的眼睛，非常...清澈，像是能看透一切。"
苏艾雅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平稳。
佐藤的手指冰凉，像蛇的皮肤。
"您过奖了，少佐。"她微微后仰，脱离他的触碰，"我只是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只是本职工作？"佐藤笑了，"我查过你的背景，东京女子大学语言学系，成绩优异，父亲是台湾医生，母亲是日本人，完美无瑕的履历。"
苏艾雅知道这份精心伪造的履历每一个细节——军统为此准备了整整两个月。
但任何伪造文件都经不起特高课的彻底调查。
"能为帝国效力是我的荣幸。"她低头回答。
佐藤似乎想说什么，但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他后退一步，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电讯处今天会来一位新电报员，你负责指导他的工作。"
新电报员？
这可能是佐藤安插的另一个眼线。
苏艾雅点头应下，内心警铃大作。
午休时分的电讯处休息室空无一人。
苏艾雅机械地咀嚼着饭团，眼睛盯着墙上时钟——距离陈默告知的"明晚七点起火撤离"还有22小时。
这个突然出现的救援者来得太过巧合，她必须确认其真实性。
"前辈，能请教电报接收的技巧吗？"
竹内武——化名陈默的年轻电报员站在门口，恭敬地捧着笔记本。
他戴着圆框眼镜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刚从满洲国电讯学校毕业的优等生，连微微驼背的姿势都透着书呆子气。
苏艾雅示意他坐下，借着讲解电报机的空档低声问："戴春风最喜欢喝什么茶？"
"龙井，但只喝清明前的。"竹内武不假思索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总说雨前的茶有杀气。"
暗号完全正确。
苏艾雅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这是只有军统高层知道的细节。
但她没注意到竹内武扶眼镜时，左手小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真正的陈默在三个月前的行动中被捕，这个答案是从他口中撬出来的。
"起火时会有烟雾弹掩护，"竹内武在笔记本上画着电路图，声音压得极低，"走西侧楼梯下到锅炉房，有通往法租界的密道。"
他的日语带着完美的东北口音，但某个音节的处理方式让苏艾雅想起东京大学的语言学教授。
这细微的异样像一根刺扎进她的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