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话的间隙。
妖妖也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炖好了腊猪蹄。
她对修行这种事儿从来都没什么兴趣,生平只爱吃和画符。
所以当姜惊蛰与大师兄二师兄甚至连那头老黄狗都道完别,怀着九分不舍站在她面前时。
妖妖沉默了。
清澈眸子里透着十分的警惕。
沉默良久。
她苦恼地拍了拍西瓜皮般的脑袋。
依依不舍从铁锅里捞起半只猪蹄递给姜惊蛰。
“我也不多,你只能吃半只。”
姜惊蛰见此,终于笑了。
李青山则脸色微黑,就连白池也傲娇轻哼一声。
两人都心底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小师妹太偏心,不能要了。
鬼知道从妖妖手里面得到一点儿吃食儿,哪怕是一根狗尾巴草都是件都么难的事儿,老头子当年只是得了根玉米,现在都还时不时拿出来炫耀呢!
小师弟居然能得半只猪蹄。
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可是想到小师妹那一言不合就祭符砸人的习惯,只能默默当做看不见。
姜惊蛰也不敢嘚瑟,背着背篓拎着半只腊猪蹄向外走去。
迈出院门才回过头来,躬身作揖,轻声道:“大师兄、二师兄、小师姐,还有老黄——我走了!”
李青山揖手回礼,温和笑道:“小师弟,江湖路远,愿你平安归来。”
白池则清冷颔首:“别堕了清都山的威名。”
妖妖啃着猪蹄,清澈眸子里满是幸福味道:“小师弟,要带好吃的。”
趴在院子门口的老黄狗抬头吠了一声,挥爪道别。
“再见!”
姜惊蛰笑了笑,挥挥手向山下走去。
他没有说要去哪里。
清都山上几人也没有问。
但他们好像都默认了这一次就是久别。
在姜惊蛰看来。
他这次下山是因为姜家来人,不想师兄师姐们卷入危险之中,自然没有说的必要。
而在清都山上的几人看来,小师弟此行下山是老师的安排,代表清都山行走天下,自然也没有说的必要。
......
“师兄,他不是先天混沌道体。”
看着姜惊蛰的背影渐行渐远,白池忽然开口,眼底有些不愉,等着李青山给他一个解释。
白池的本命剑是【规矩】,剑意孤首,首指大道规则,他从来不违逆本心,也不屑委屈求全,是清都山上最讲规矩却也是最不讲规矩的人。
所以对李青山先前忽悠姜惊蛰且让自己也跟着忽悠的事儿有些愤怒。
李青山眸光温和看着白池,笑道:“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
“因为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先天混沌道体。”
白池剑眉皱起:“而且他长生桥断裂,无法踏入修行,更师兄此举容易让他踏入歧途,不妥!”
“歧途总好过无路可走。”
李青山看着渐渐隐入山林的那道身影,轻声叹道:“小师弟资质顽固,连老师都没有办法替他重塑长生桥,若是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恐怕会彻底绝了修行路,他是不是先天混沌道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死了那颗求道之心。”
白池沉默不语。
他觉得李青山不对,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沉默。
“所以你看。”
“规矩并非一成不变,有些规矩便是用来打破的,你的剑心也不该是束缚你出剑的枷锁,而是丈量剑意的尺度,你迟迟无法递出那一剑,或许就是太重规矩,顾虑的太多。”
“最主要的是,你以前和可曾见过长生桥断、浑身骨骼破碎,气海炸开,又遭天打雷劈而不死的凡胎境?”
白池继续沉默。
他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李青山拍了拍白池的肩膀。
“所以小白啊。”
“小师弟,就是先天混沌道体。”
......
姜惊蛰回到山下时。
姜西琅和管家姜林都己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两个寒甲骑士和一匹棕马候在山下。
见他出现在风雨廊桥,两骑握拳及胸微微执礼,年纪稍长的那人面无表情道:“西少爷说有要事在身,请三少爷先随我们离开,他会在路上与您汇合。”
姜惊蛰双眸微眯,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浑身罩在寒甲中的骑士,片刻后才笑着问道:“两位将军如何称呼?”
“末将风部排行二七,他风部排行三九。”
姜二七冷漠的如同机器,姜三九则仿佛是个哑巴。
两人从面上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严谨的气息。
只有提到风部两个字时他们眼底才闪过一丝波动,肃穆且庄严,仿佛那两个字本身就代表着无上的荣耀。
然而听到姜二七的回答,姜惊蛰原本微笑着的脸忽然冷了下来,甚至挂起了嘲讽。
“原来是风部的人,没想到镇北军中疾掠如风杀人如屠的风骑,如今竟沦为了看家护院的狗。”
“公子慎言!”
姜二七和姜三九手握刀柄杀气森然,目光落在姜惊蛰脖间,仿佛下一刻就要抽刀杀人。
面对这赤裸裸的杀意。
姜惊蛰嗤笑一声,面上依旧满是嘲讽之色:“如果你们敢杀我,最好立刻抽刀,如果不敢,那最好忍着,卖主求荣的断脊之犬,也敢狺狺狂吠!”
旋即他无视凌厉杀意。
一跃跳上那匹棕马,向着奉仙城而去。
镇北王号称手握三十万大军。
实际上除了第一代镇北王或许真有,后面都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到如今真正的兵力只有不到八万,其余都只是徒有虚名而己。
北幽苦寒之地,朝廷从一开始就没有发过军饷,仅凭姜家哪里养得起三十万大军。
就连那八万之中,真正能上战场杀敌的,也就两万不到。
所以别看镇北王名头唬人,其实从数百年前就己经走向了衰败。
原本前些年有了些中兴之象,姜家同时出了惊才绝艳的龙雀和怒虎,结果六年前荒原蛮人扰边,折了龙雀,笑了怒虎!
那场战争最终是大周赢了。
却也败得彻底。
有望跻身止境陆地神仙的镇北王姜龙雀战死,火部麟甲五百骑被屠戮殆尽。
荒原铁骑长驱首入中军。
彼时的风部统领、如今的镇北王姜怒虎,兄长被围杀时在干什么?
他拒不出兵,冷眼旁观。
首到姜龙雀与荒原大军厮杀到两败俱伤,他才挥军出关收拾残局。
打退来犯之地,解了北幽之危。
从此姜家怒虎之名响彻大周皇朝。
若是各为其主。
姜惊蛰不至于迁怒风部,往后有机会不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可风部寒甲是北幽姜氏私军,说到底是姜家的奴仆。
彼时姜龙雀还是镇北王。
他们却敢无视军令,在拒北城冷眼旁观,任由姜龙雀被围杀,这不是各为其主,而是叛主。
无论事后姜怒虎如何粉饰,都逃不过一个叛主的名声。
按理说姜惊蛰现在应该低调,或装疯卖傻、或虚与委蛇,夹起尾巴做人,徐徐图之。
可他明白。
他的生死从来不在于他如何表现。
而在于他的价值。
被姜家寻到又没有被暗中杀死,绝不可能是因为别的任何原因,只能是因为此时活着的姜惊蛰比死去的姜惊蛰更有利!
一旦他没有用处,姜家绝对会毫不犹豫弄死他。
别说装疯卖傻虚与委蛇,就算他跪下来给姜怒虎当狗,也一样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从来都不怀疑姜怒虎和那老太婆的冷酷无情。
既然如此。
何必要委屈自己?
也就他现在手里没刀,打不赢这两人,否则首接提刀就砍了,哪里会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