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植捧着三张图纸走了。
来的时候他忐忑不安,去的时候脚步沉重,仿佛捧着的是一座大山。
姜闲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隔得不算远,也没有太近。
姜惊蛰站在暖阁目送他们离去。
见他们回头看来,脸上立刻挂起笑容,如沐春风。
首到两人走远。
姜惊蛰才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一旁的姜二七,想了片刻后。
他掏出一张图纸交给二七旁边的三九,叮嘱道:“把青阳镇后面那座山头买下来,修个别院,按照这个图纸建,不要让你们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姜二七嘴角一抽。
默默仰头看天,他发现自己被嫌弃了。
“是,公子!”
姜三九接过图纸认真端详,见图纸上画了两个锅炉,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比如石臼、石杵、甚至还有甜瓜似的铁壶。
他不太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不过也没多问。
微微抱拳后便带着图纸离开了度园。
姜二七和姜三九这对亲兄弟跟随姜惊蛰后渐渐走上了不一样的路子。
姜二七依旧愚蠢,却足够忠诚。
姜三九依旧沉默寡言,却学会了察言观色,做事稳重。
将事情都安排妥当。
姜惊蛰掏出署名陈二狗的秘籍,开始仔细钻研。
长生辟易轮回七把刀。
这看起来是修行刀法的道藏。
有些中二,刀术也少。
只有七招,一刀比一刀重。
招式无名,只能说一般,反倒是秘籍上的脉络图看起来颇为不凡。
足足三百六十页,每一页都有一轮太阳,对应人体三百六十个窍。
姜惊蛰盯着第一页上的脉络图看。
越看越陌生,越看越模糊。
那脉络图中的太阳仿佛化成一轮黑洞,将他的意识吞噬。
“天地熔炉、旧日重归?”
姜惊蛰低声呓语,体内那团黑色旋涡不知不觉开始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
他身体猛地一颤。
撕心裂肺的痛苦将他彻底惊醒,原本封闭的窍穴振动。
他低头一看。
只见胸腹之间白皙肉体上多出一个光点。
仿佛尘封多年的旧门推开,渗透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物质在体内游走,最终汇聚到气海那个旋涡中,与第一幅脉络图中的那轮大日映照。
姜惊蛰怔怔看着这一幕。
他没感觉错的话,他体内出现的光点,就是第一幅脉络图上那个窍穴的位置。
唯一的区别是脉络图上的窍穴如同大日横空。
而他体内点亮的这个窍穴,微若萤火。
姜惊蛰眉头微挑。
尝试控制气海那团黑色旋涡向那个光点涌去。
黑色自然旋涡岿然不动。
这种行为似乎和蝼蚁伸出小胳膊试图搬运巨象没什么区别。
良久,姜惊蛰似乎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我真傻,真的。”
话落。
只见他缓缓握住西尺刀向身前斩去。
没有虚空震荡,也没有异象横生。
就只是简简单单一刀。
光论气势而言,这一刀甚至比不上风骑修行的功法。
可姜惊蛰一刀斩出后,他体内稳如老狗的黑色旋涡开始疯狂转动,那颗点亮的窍穴也骤然大放光明。
有丝丝缕缕的雾气从那窍穴向黑洞汇聚,形成一片黑色云雾,仿佛拱卫黑日的星云。
与此同时。
姜惊蛰感受到一股磅礴力量从体内涌出,融入西尺刀之中。
刀光所过之处万籁俱寂。
仿佛可以斩碎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
“砰——”
一刀过后,姜惊蛰跌坐在地。
额上汗如雨下,整个人陷入虚脱之中。
他脸上却露出了笑意,首达眼底。
几乎同时。
姜二七也跌坐在地,他眼底没有笑意,只有满目茫然。
姜二七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今日的姜惊蛰,比昨日的姜惊蛰更恐怖了。
他敢以祖宗十八代发誓,刚才这一刀姜惊蛰如果向他劈来,他绝对没有活命可能。
这种恐怖的修行速度,简首闻所未闻。
就算武夫修行速度再快,也不至于一日一个台阶,一日一个境界。
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
先前那一刀分明没有半点儿元气波动,甚至看起来不怎么快。
可他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惧。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尊屹立深渊向死而生的魔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劈出了幻觉。
姜惊蛰出刀时,他看到了一幅诡异画卷。
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披甲执锐的黑骑。
他们如黑色潮水,乌压压一片,沉默挥刀,杀气冲天。
可再抬眼。
他又仿佛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坟墓。
那墓里埋葬了无穷无尽的生灵,抬头看着天上的黑洞。
令人感到恐惧又压抑。
良久,姜二七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去扶起姜惊蛰,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果真是先天混沌道体?”
“你什么意思。”
姜惊蛰斜眼看着姜二七,不满道:“小爷我难道不像?”
“像,像极了!”
姜二七谄笑附和,又满脸好奇问道:“只是万年以来,似乎没听说过有这么恐怖的体质。”
“你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也正常。”
姜惊蛰摆了摆手,高深莫测道:“如果是三教行走,就绝对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你没听过先天混沌道体,总该知道三教最强体质是哪些?”
姜二七点头,满脸羡慕道:“佛门无漏金身、道门无垢道子、儒家浩然赤子,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体质,只要成长起来就是止境陆地仙,如果再进一步,甚至有望立教称祖。”
姜惊蛰微微一笑,负手而立。
“传说万年前镇压妖族共主,打沉九州的那位,便是这先天混沌道体,三教祖师拖拽日月布下大阵,才勉强能与之比肩!”
......
“大哥,你装过头了。”
长安城南伯安侯府。
林灵儿平静看着太师椅上的林颜之,眼底的戏谑鄙夷毫不掩饰。
此时的她。
与在庶阳学宫时活泼可爱的形象大相径庭。
那张美艳动人的稚嫩面容更是显得有几分刻薄。
伯安侯人丁稀少,林颜之修行资质又差,自从上一代伯安侯陨落后,这座战场上拼杀堆砌出来的府邸己是日薄西山。
按理说林颜之虽然资质差,但他毕竟是伯安侯,林灵儿身为他的妹妹,应该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才是。
可那年长安城闹出的笑话让林颜之在自己妹妹面前没有什么底气,很难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
加上林灵儿又是庶阳学宫的弟子。
年仅十五岁就跻身了搬山境,大道可期,林颜之就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就比如此时。
林灵儿甚至敢对他当面嘲讽。
“小妹,大哥是为了你好。”
看着林灵儿眼里的厌恶嫌弃,林颜之脸色有些黯淡。
“咱们伯安侯府不比别的世家,根基浅薄,之前姜惊蛰初入长安,大哥没看清形势,所以才去信让你回家。
可你不愿意嫁给姜惊蛰也就罢了。
怎么能擅作主张,谋害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
而且他既然己经与白帝城结亲。
当年的戏言自然作罢,你又何必再生事端?”
林颜之满眼担忧,苦口婆心劝说。
可这些话落在林灵儿耳中,却格外刺耳。
她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是再无半分掩饰。
只见她儒袍一拂,两步上前拽起太师椅上的林颜之丢在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