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宝玉要回去代我给外婆请安。
过了两更,一辆衙门里的马车将薛表哥和他抢来的扬州瘦马送进了梨香别院。
薛姨妈让两个女仆在侧门外面摆了火盆,这样就能驱除掉从大牢里面带过来的秽气?
横顺都睡不着,我坐到琴台前弹起了梅花三弄,仿佛看到一树红梅在寒冬里顶风斗雪。
外面,送人的马车掉头而去,车夫甩出几声清脆的鞭响,开口唱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八仙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在偌大的金陵城里,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可谓是富可敌国。
薛家小女薛宝钗大我五岁,即将及笄。听说,她的身上也有一把打小就有的护身金锁,上面还刻了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显然,薛姨妈大费周章就是想将自已的小女儿嫁给宝二爷。薛姨妈精明世故,肯定知道这样的话:“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姨表亲,死了姨娘断了根。”
远远的街道上响起了打更声:“子夜三更,平安无事!”
也许是太敏感,我仿佛听到了一些蹊跷的声音。静下心来,我听到薛姨妈对薛表哥说:“儿啊,这里是姨妈家,你可不能胡来。这里的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你心里没个数?就说这一次,知府大人是买谁的面子?”
“人都在家里了!你叫我咋办?”
“咋办?留在我的身边做点杂务不好吗?你得改一改性子,成天斗鸡走狗有什么出息?”
薛表哥提高了调门:“我怎么啦?每天有多少生意要打理?人来人往都得应酬。现在是什么世道,谁还稀罕假清高?”
“混账!我还说不得了?你在外面胡闹,我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说到这里,薛姨妈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姨父能容你胡来?”
突然,楼下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就是一声尖利的猫叫。难道是外面的花猫跑来打碎了花瓶?不应该啊!
这个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让我的心一阵发慌。薛姨妈和薛表哥似乎也被惊到了,谈话声戛然而止。窗外,夏风习习,月色朦胧,只有一片斑驳的树影。
不对,确实有轻微的脚步声,难道园子里有贼。薛表哥打开了房门,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薛表哥在园子里巡视了一遍,好像是一无所获。二表嫂走了上来,不好意思地说:“刚才,一只野猫撞翻了我家的花瓶,没有吓到你吧?”
“没有!没有!”
我觉得二表嫂的神色不正常,又不敢多想。第二天上午,府里的老仆焦大给三表嫂王熙凤说:“昨天夜上,我们的后花园进了贼,没有得手!”
“谁有这样的胆子?不想活了?”
焦大咧开大嘴嘿嘿地一笑:“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听到这话,干练的王熙凤也是一怔,转身就去了三舅的院子,轻轻地敲响了王夫人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