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天水巷。
天水巷从表面上看,和附近的甜水巷、苦水巷以及其他巷子相差无几。
如果一定要说出区别,那就是这条巷子特别干净整洁。
这条巷子的地面,由一块块灰黑色的石板整齐铺就,每一块石板都显得光滑而清洁,仿佛经过精心的打磨。
石板路上,没有随意丢弃的垃圾,没有喧嚣的摊贩,也没有匆匆的行人。
巷子的两侧,是高耸的灰黑色墙壁,没有留下任何供人进出的门户。
这些墙壁高得几乎遮住了阳光,使得巷子内显得有些幽暗。
走到巷子的尽头,一扇朱红色的大门赫然出现。
这扇大门在灰黑色的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它的存在,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在燕都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独占一条巷子,其背后的势力必定非同小可。
然而,与其他豪门大户或部府衙门的奢华装饰不同,
这扇大门显得异常朴素,没有任何石雕神兽,也没有其他华丽的漆画来彰显身份。
大门上唯一的装饰,是一块悬挂在中央的匾额。
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玄衣卫”。
玄衣卫由大燕太祖亲手缔造,它的存在超越了文官武将的传统体系,独立于朝堂之外,直接向皇帝负责。
在玄衣卫初创之时,它的主要职责是确保皇帝的人身安全,如同皇帝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守护在皇帝左右。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员数量不断增加,这个部门的规模和职能都经历了显著的扩张。
玄衣卫成为了燕国最大的谍报机构,他们的眼睛和耳朵遍布全国。
同时,它也是最大的反贪机构,让无数贪官闻之变色。
作为最大的内部监察机构,玄衣卫监督着大大小小各级官员,查处各类渎职行为。
不仅如此,玄衣卫还是平均武力最强的执法机构,他们的力量足以震慑任何敢于挑战皇权的势力。
除了这些公开的职能,玄衣卫还有着更为隐秘的一面。
他们替皇帝本人、皇室成员,甚至高官豪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由于玄衣卫的权力和武力都极为强大,因此每一代玄衣卫大统领,都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
此时坐在暖阁里的钱明修,正是当代玄衣卫大统领。
钱明修年逾五旬,早年在军中的经历,使得他如此年纪,腰背还挺得笔直。
他的面容刚毅,国字脸上刻着风霜,双目炯炯有神,额下短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的声音洪亮,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而非一个特务组织的首领。
此刻,钱明修眉头紧锁,手中把玩着两颗精工打造的精钢铁胆。
这两颗铁胆重达数斤,在他手中却如同无物,飞快旋转着,却奇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动作。
钱明修执掌玄衣卫已有二十载,经历过无数风浪,但极少有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为难的时刻。
又沉思了片刻,他轻叹一声,将手中的铁胆放到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把孙之昂叫来。”他对着门外的亲卫喊了一声。
不久,一个二十多岁,外表沉稳,神情干练的年轻人挎着长刀,步伐稳健地踏入暖阁。
他的眼神锐利,气息悠长,显然是个高手。
“下官孙之昂,见过大人。”年轻人在书桌前站定,叉手行礼,声音中透着一股坚定与敬意。
钱明修点了点头,目光在孙之昂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钱明修最欣赏的下属,许多棘手的任务都由他完成。
“小孙,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处理。”钱明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请大人吩咐。”孙之昂站得笔直,表情严肃。
“我需要你去一趟明州。”
“明州?”孙之昂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又是去抄家吗?上次跟随太子在明州查抄那些大户和贪官,实在是大快人心......”
“孙之昂,注意你的言辞!”钱明修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孙之昂立刻抬头挺胸,用更加郑重的语气回答:“下官失言,是废太子。”
钱明修瞪了他一眼,但没有继续追究。
“这次的任务不是抄家,而是寻人。”
钱明修的语气变得严肃,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孙之昂,确保每一个字都能传达到对方的心中。
“寻人?”孙之昂的眉头微微一皱,显得有些不解。
作为玄衣卫中最年轻的统领,他执行过各种任务,
从搜查到追捕,从抄家到刺杀,每一次都是干净利落,从无失手。
但是,寻人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他眨了眨眼,声音不自觉地放低,“秘密寻人?”
“没错。”
“目标是个年轻男子?”
“正是。”
“气质不凡还会武?”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钱明修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他没想到孙之昂能从这么少的线索中推断出这么多。
“大人放心,此事下官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保证无人知晓。”孙之昂信誓旦旦,露出了然的神色,
“就算是您夫人来问,下官也绝不露出口风!”
“与我夫人有何关系?”钱明修一脸莫名其妙。
“这位是您流落在外的公子吧。下官一定......”孙之昂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
“一定你个头!”钱明修没等孙之昂说完,抓起一颗铁胆就朝他胸口掷去。
“大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孙之昂吐气开声,一把抓住飞来的铁胆。
“灭口你个头!”钱明修怒气更盛,抓起另一颗铁丹,又掷了过去,力道比之前更猛。
“大人,下官若是死了,您养在潇湘阁的楚姑娘可没人照料了啊!”孙之昂接过另一颗铁胆,开始大呼小叫。
钱明修扫视一眼桌面,终究舍不得拿那块御赐的砚台去砸人。
他轻喝一声:“拿过来。”
孙之昂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把两颗铁胆放到书桌上,轻声问道:“不是寻您的公子,那目标到底是谁?”
钱明修把铁胆抓在手心,铁胆的冰冷与他手掌的温度形成对比。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感受着铁胆的重量,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停了片刻,他才悠悠说道:“废太子。”
孙之昂闻言,也静了片刻,眼中流露出无法言说的情绪,“找到之后呢?”
钱明修凝视着手中的铁胆,轻声说道:“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