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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迎春，吴迎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把正在伙房里忙碌的吴迎春喊了出来。
“我正忙着，唤我作甚？”吴迎春停下手中的活计，她摸了摸额头的汗渍，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你家郑哥哥来看你啦。”丫鬟像是报喜一般。
“今天给你加个鸡腿。”吴迎春笑着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边，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仔细把脸和手洗干净。
接着，她蹑手蹑脚地朝前院走去，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谁知她刚刚走到中院，就被老鸨一把抓住。
“吴迎春，你到哪里去！”老鸨板着脸，揪住她的耳朵，举手就要打。
吴迎春赶紧求饶，“妈妈，是我郑哥哥来了。”
老鸨闻言，举起的手立刻收了回去，还替吴迎春理了理衣裳，她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迎春啊。妈妈管着这么大的丽芳院，没有规矩可不行。”她见吴迎春唯唯诺诺，心里一松又接着说，
“别怪妈妈心狠。妈妈已经看在王三哥面子上，没让你出阁就把你调去伙房做事。”
“谢谢妈妈。”吴迎春小声道谢，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顺从。
老鸨脸色好看不少，“你郑哥哥若是真心喜欢你，只要把银子拿来，妈妈就放你走。”
“郑哥哥已经在筹银子了。”
“那便好。”老鸨面露喜色，把腰间的丝巾抽出来，塞到吴迎春手中，“去吧去吧，莫要耽搁太久。”
吴迎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手里的丝巾，直到老鸨拍了拍她的手臂，才回过神来，行礼离去。
她步履轻盈地来到前院的时候，郑飞和徐胖子正坐在偏房里喝茶。
“郑哥哥。”吴迎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那是激动和期待的混合。
“迎春。”郑飞依旧木讷，但是双目中透出少有的神采，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仿佛世界上只有吴迎春一个人。
正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旁边冷不丁插入一个声音。
“还有我呢？”徐胖子笑嘻嘻地插话，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调侃。
“徐大哥。”吴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微微泛红，显得格外可爱。
“行了行了。”徐胖子在郑飞肩头重重一拍，他的动作中透露出一种兄弟间的理解，
“我已经陪你等了许久。今天晚上，你有你的妹子，我也有我的妹子。”
“公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徐胖子摸了摸脑袋，随即一拍大腿，“你我都有美好的明天。”
说完，他哼着小曲，一摇一晃走出屋去，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显得轻松而愉快。
等徐胖子离开之后，吴迎春拉起郑飞的手，两人穿过装饰精美的回廊，穿过人声鼎沸的主楼，来到后院僻静的柴房。
吴迎春就住在柴房里，她的床铺占了柴房一角，虽然简陋，但却被她打理得干净整洁。
这条件看着窘迫，但是相比那些睡大通铺的丫鬟杂役，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了。
按理说，丽芳院不允许丫鬟们私会外人。
但现在王老三在县城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的面子，丽芳院不敢不给。
再说，他已经作保，郑飞年底前一定会给吴迎春赎身。
因此，丽芳院的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一进一出，就从吴迎春身上赚了十倍不止。
吴迎春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炭盆，搓着手想要去引燃。
郑飞将她拉住，把她按在床沿，自已蹲下身去摆弄。
他的动作熟练，没一会儿，木屑被点燃，陶盆里燃起红灿灿的炭火。
屋外的寒风把窗格吹得咯吱作响，屋子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却觉得眼前已是春天。
“郑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河边捉鱼吗？”
“记得。”
“等你给我赎身之后，我们再去捉一次好吗？”
“好。”
“妈妈今日又在问我银子的事情。”
“还差一点。下个月就够了。”
“我知道。从小到大，郑哥哥你答应的事，每一件都做到了。”
吴迎春抬头凝视郑飞黝黑的脸庞，眼神中满是崇拜和痴迷。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管是下个月，还是下下个月......我都会等你。”
她把郑飞粗糙的大手按在自已小腹上，把头靠在郑飞怀中，轻声地说：
“从今往后，你又多了一个人要照顾。郑哥哥，你要时时记得，做事不要冒险。”
郑飞木讷的脸上，抑制不住兴奋和激动。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许下诺言：“我会记得。”
————
燕都，皇宫，紫宸殿。
高怀德坐在御案后面，目光如炬，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明修，沉默不语。
大殿内烛光摇曳，阴影在他脸上跳动，使得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深沉莫测。
直到殿外隐隐传来更鼓之声，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
“明修，朕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三十年前在禁军校场上吧。”高怀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怀旧。
“是。”钱明修的声音低沉。
“那时你还是个年轻小将，有个绰号叫玉面......”高怀德似乎有些记不清楚，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
“玉面神枪小郎君。”钱明修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仿佛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对对，正是这个绰号。”高怀德站起身，绕过御案，缓步走到钱明修身前，把他从地上扶起。
“当年的玉面神枪小郎君，如今也老了。”高怀德凝视着玄衣卫大统领，语气中充满感慨，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叹息，“朕也老了。”
“陛下还不老。”钱明修表情严肃，但是声音显示他的心情不是那么平静。
“朕老不老，自已心里清楚的很。”高怀德语气幽幽，“想必这宫里宫外，有些人也清楚的很。”
“陛下恕罪。”钱明修说着又要跪倒。
“行了行了。”高怀德制止住他，他的动作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接了皇后的旨意，派人去寻宗铭，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玄衣卫里那些勾当，朕心里明白，也懒得管。你替朕看着就行。”
“现在宗铭既然已经找到，你记得连夜来禀报，也算是忠心。”高怀德的语气中带着些微赞许。
“臣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二十年来未曾变过。”钱铭修语气认真，神情郑重。
“朕知道，朕知道。”高怀德露出笑意，随后一脚踹在钱明修大腿上，“现在滚吧，朕要入寝了。”
钱明修捂着大腿，一瘸一拐地离开之后，大殿内恢复了宁静。
高怀德的心腹内监齐国忠，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他的脚步轻盈，如同一只猫儿。
“陛下，今夜还去淑景殿吗？”齐国忠的声音低沉而平稳，他的态度恭敬，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去。”高怀德简洁地回答。
“肩舆已经备好。”齐国忠轻声回复。
内侍们抬着高怀德，没花多少时间，就来到淑景殿。
淑景殿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了鲜明对比。
高怀德在书案后坐下，他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几分孤独。
齐国忠凑近小声询问：“现在选人？”
高怀德点点头，他的动作轻微，但足以让齐国忠明白他的意思。
齐国忠会意，倒退着从殿中消失。
片刻之后，他带着三个年轻的内侍进来。
这三个内侍显然对于自已被皇帝召见心存意外，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高怀德的视线在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把目光落在长相最清秀的那个内侍身上，
那个内侍的面容白皙，眉目间带着一丝书卷气。
不用他吩咐，齐国忠就对另外两个内侍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这两个人带着一脸羡慕嫉妒的表情，恨恨地退出大殿。
“你随我来。”齐国忠对剩下的那个内侍小声说道，声音平淡而冰冷。
那个内侍颤抖着爬起身，脸上既兴奋又忐忑。
他跟着齐国忠向后殿走去，他的脚步虽然踉跄，但每一步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高怀德对于这些内侍的表现视而不见，他的心神似乎早已飘向远方。
他此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书案上摆放的一幅字上。
那幅字笔迹娟秀，线条柔美，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深的情感和期许。
高怀德每次过来，都会对着这幅字呆呆发愣，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和哀伤。
“陛下。”齐国忠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他的声音低沉而恭敬，如同夜色中的一阵微风。
高怀德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齐国忠把一个铜盆稳稳地摆到书案上，又默不作声地消失，如同一个幽灵。
铜盆里盛满了温热的鲜血，那鲜血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高怀德把布满皱纹和褐斑的手放入铜盆，浸没在鲜血之中，仿佛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仪式。
过了盏茶功夫，盆中的血色淡了几分，变得冰凉，而高怀德手上的皱纹和斑点明显少了一些。
他又把视线重新落到那幅字上，口中喃喃自语：“雨儿，答应你的事，我会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