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残月裂帛照危楼,古宅蛛网锁寒眸。
青衫跪碎霜刃誓,枯藤垂泪堕深秋。
血信惊破鸳鸯梦,孤雁折翼泣荒丘。
绝令催魂刀锋冷,一寸柔肠付东流。
正文:
残月如钩,隐在厚重的云翳之后,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像是被撕裂的绸缎,无力地垂挂在夜空中。
古宅的飞檐上,石兽在暗影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扑下来撕咬猎物。
枯藤从斑驳的墙皮间垂落,随风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某种低沉的絮语,又像是无声的警告。
田富珍裹着一袭玄色貂绒大氅,立在古宅前的石阶上。
袖口金线绣着的曼陀罗花纹在微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一条蛰伏的毒蛇,正缓缓吐着信子。
她的目光如刀,首首刺向跪在青石板上的三毛。
三毛单膝跪地,掌心被碎石子硌得生疼,却不敢挪动半分。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田富珍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上。
鞋尖一点猩红的血迹尚未干透,像是某种无声的威胁,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女人的狠辣与无情。
“你是我田家养了十二年的刀。”
田富珍忽然俯身,涂着丹蔻的指尖狠狠掐住三毛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情人间低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刀若是生了锈,就该回炉重铸。”
她呼出的白雾在寒夜中凝成冰碴,落在三毛的脸上,“我要的东西就在董静澜身上,你知道该怎么做。”
三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后颈那道刀疤隐隐发烫。
那是他十西岁时替田家押镖留下的伤,当时田富珍就是用这双戴着翡翠护甲的手,将金疮药按在他汩汩流血的伤口上。
那时的她,也曾像现在这样,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冷酷的话。
“属下明白。”
三毛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
檐角的铜铃被风撩动,发出叮当的声响,惊起几只寒鸦,扑棱着翅膀掠过枯枝。
一片黑羽打着旋儿落下,轻轻落在他的肩头。
田富珍忽然轻笑一声,松开手时,指尖在他领口留下五道胭脂印,像是某种无声的标记。
“你总爱穿这竹青色的衣裳。”她的指尖掠过他襟前磨白的补丁,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待此事了结,我让绣娘给你裁十件新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在三毛的心头。
“三日内。”田富珍转身时,大氅扫过石阶,蛛网般的裂纹悄然爬上青砖,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挽回的结局。“我要见到秘典,或是董静澜的头。”
她的声音随着寒风消散在夜色中,留下三毛独自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次日**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笼罩着客栈的院落。
静澜将最后一件衣裳叠好,轻轻放进芷幽的行李中。
她的动作细致而温柔,仿佛在为一场远行做最后的准备。
“姐,对不起,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芷幽拉住静澜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试图用道歉挽回什么。
静澜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轻轻抚摸着芷幽的发顶,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幽儿,姐姐不是赶你走,是希望你平安幸福。”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华峰没有武功,心思单纯,很容易被血衣楼利用。
昨日他差点害死凝霜,阿烨绝不会容许他再留在客栈。姐姐知道你爱他,那就带他走吧,远离这些是非。”
芷幽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她心中既责怪华峰的鲁莽,又心疼他的无辜。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却偏偏卷入了这场腥风血雨。
“姐,你可不可以也跟飞刀哥哥去过平常人的日子?”芷幽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我们放下这一切好不好?再也不管这世俗中的是是非非了。”
她的声音带着恳求,仿佛只要静澜点头,她们就能逃离这无尽的纷争。
静澜的目光微微一颤,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轻轻摇头,眼神坚定如磐石:
“不可能。我一定要为母亲洗刷污名,就算是踏平血衣楼,我也要董江河亲口告诉世人,母亲是清白的!”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力量,“幽儿,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如今武功大不如从前,和华峰好好过日子,姐姐祝福你们。”
芷幽怔怔地望着静澜,仿佛第一次看清了姐姐的内心。
那个一向温柔如水的姐姐,此刻眼中竟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灭世之恨。
那恨意如深渊般幽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姐……”
芷幽的声音颤抖着,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静澜,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让人心疼。
静澜转过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幽儿,走吧。这红尘中的恩怨,不该由你来承担。”
芷幽站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改变姐姐的决定。
那个曾经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己经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注定孤独而危险的路。
风吹过窗棂,卷起一片落叶,轻轻落在芷幽的脚边。
她弯腰拾起,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最后一丝温暖。
“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低声呢喃,随后提起行李,准备转身离去。
“不好了,小姐,华公子不见了!”
冰儿急匆匆地跑进院子,手中攥着一张信纸。
芷幽接过信,目光扫过那几行字,瞳孔骤然收缩。
信上字迹潦草,却字字如刀:
“想要救你的情郎,入夜后来东坡小树林,记得让你的姐姐交出【沧溟秘典】来换人。”
她的手微微颤抖,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突然,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信纸的一角。
“幽儿!”
静澜一把夺过信,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芷幽瘫坐在地上,声音沙哑而绝望:
“姐姐,华郎死定了……他不该被卷进这件事的,都是为了救我们,他才去公堂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呜咽,整个人昏厥过去。
静澜与冰儿将昏厥的芷幽小心扶回床榻。
榻边矮几上的药碗还冒着热气,顾凝霜仍昏迷不醒地躺在隔壁厢房,顾凝烨守在妹妹床前,脸色阴沉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