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府大门并未举丧,偏门倒是有些丫鬟婆子背着包袱迈着匆匆的步伐小心翼翼地陆续离开。
李文钦策马来到盛府门前,尚未下马便被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小厮请安。
小厮面露悲伤,看着李文钦,瞬间泣不成声。
“李公子,您可算来了,我们家小姐还是没有等到您来!”
“她在哪里?”
李文钦是跃下马的,也不由小厮引路便冲进了盛府。
盛府还不及将军府十分之一大,李文钦很快便来到了正堂。
这正堂倒是摆了棺木,有三俩丫鬟小厮跪在牌位前烧着纸钱,小声哭着。
羽荣看到李文钦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堂外伺候的羽墨使了个眼色后便嚎啕大哭起身拉着李文钦一顿捶打驱赶。
“哟~这是哪里来的负心汉,偏等人死了才假惺惺地过来,莫不是来看我们笑话不成,你出去,出去,我们小姐承不起您这一趟跑来。”
丫鬟香茴倒是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没有理会李文钦。
“起开,轮不到你跟我动手动脚!”
李文钦才不理会这个羽荣,她和盛雪怜一道长大,从小就鬼机灵,一肚子坏水,李文钦向来十分反感她。
这会儿羽荣拉着他又是捶打又是驱赶,似是不让他见盛雪怜一般哭闹,本就一肚子委屈、悲伤和愤怒的李文钦一时也没控制好情绪,一把推开了羽荣。
好在这丫头被他哥哥羽墨接住了,否则大概是受不了李文钦这一推搡。
李文钦走进灵堂,看着眼前的棺材,四下打量却不见盛家二老。
“香茴,你家小姐真的躺在里面吗?”
李文钦拿起盛雪怜的灵碑,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争前恐后地落在地上。
小丫头香茴原不知道这其中缘由,看着李文钦悲痛不已的模样,她倒是没有像羽荣那般排斥李文钦,而是小心翼翼回答道:
“是的,李公子,您还是走吧,小姐……小姐她不想见您。”
李文钦看了一眼香茴,内心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太阳穴。
他一掌推开了棺材盖,只见这这冰冷的棺材里果然躺着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她面容憔悴,相比之前要消瘦甚多。
“怜儿!怜儿!你何苦啊!”
李文钦趴在棺材上大哭起来。
羽荣见状走了过来,仍旧不依不饶:
“难为你还能为我家小姐大哭一场,也不枉费她人去楼空还惦念着你这个负心郎,小姐至死都还嘱咐我们把你送她的手帕随她一道放进棺木里,让她带了去。”
“可恨你一直未来府中看望病重的小姐,我哥哥多次带人去府里传信与你,都被你家拒之门外,你们家好大的威风,你娶了个郡主,好高贵的人,不仅三番五次驱赶我等送信,还吩咐下人把我哥哥打成重伤。”
香茴听了羽荣这番话倒是有些糊涂了,羽墨的伤那是三日前跟表少爷出去抢亲被人打的,何时去的李府又被打了。
“你说什么?你们送信去我家被郡主的人拦下了?还把你们打伤?”
“福康郡主自幼习武,身边有个厉害的丫头一直跟随,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怜我家小姐日思夜盼,却等来李夫人的一封夺命书。”
羽荣拿出一封信交给李文钦,李文钦打开信件阅读,里面只写了三个字:
【莫再来】
“福康郡主让她的丫鬟传话给我哥哥,说是我们家小姐根本配不上你这位相府二爷,还……”
“还什么?”
李文钦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想来徐安若平时的性格是非常的乖张跋扈,这种事她不是干不出来。
“她说,若是我们小姐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她就自已来杀了小姐,凭她的身份,杀死我们小姐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李文钦再也控制不住自已了,怒火迫使他冲出灵堂后顺手拔出了羽墨手里的剑。
……
徐安若坐在书房,仔细打扫着李文钦的字画,心里却不似往常那般轻松愉快。
【想来这相府若是被抄了,这些个字画都会损毁殆尽,他写字写的那么好,这是多珍贵的文化遗产啊!】
徐安若突然有了临摹的念头,她要把这些字画临摹地七八成像,再想法子把这些字画卖出去也许能保留下来。
【如果真的遇到了砍头的大罪,会不会诛灭九族啊?家里还有两个小妹妹,不行,我一定要让母亲把她们送出去。】
【可是我毕竟不能改变历史,我一旦插手了,说不定事情变得更糟糕。】
徐安若看着李文钦的那一副字——既来之,则安之,小心翼翼临摹。
【管他呢,我过好我自已的生活就行,我能怎么办?说不定哪天梦醒了,我操这份心干嘛?】
徐安若欣赏着自已写好的字,她准备把这副字裱起来。
徐安若才把笔放好便听到门外一阵吵闹,还未等她走到门口查看,只见李文钦怒气冲冲提了一把剑进来。
徐安若的脑子一片空白。
红玉听到杨柳的呼喊跟着小枫一起冲了进来,却看见李文钦那把剑已经插进了小姐的胸膛。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躲?”
李文钦看着徐安若从一脸震惊到一脸痛苦,身体渐渐倒下,他又猛地抽出了剑,喷出来的血溅到了李文钦的脸上。
小枫并未和李文钦打斗,而是给小姐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
杨柳知道情况不妙,并未进屋,而是直接去找了府里的大夫,并且吩咐人去找一直给小姐看病的金大夫过来。
红玉抱着小姐急得直哭。
李文钦瞬间傻了,他不明白是徐安若当真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他出剑速度太快,她未来得及避闪。
徐安若已然昏死过去,被小枫抱到了原先给李文钦设置的床铺之上。
“李文钦,今日小姐死,你便死;小姐活,我也会把你打得半死。”
小枫一脸冷漠相,看着李文钦。
李文钦根本听不见旁人说了什么,他甚至比去盛府时还要丢魂落魄,他不明白手里这把剑哪儿来的,他不明白他是如何冲进来就这么毫无阻力地刺杀了徐安若。
他走到那案桌前看着桌子上的字——她又在临摹他的字。
【她不会写字!】
李文钦控制不住自已脑子里一遍遍闪过往日和徐安若相处的情形,从成亲当日到适才她倒下。
【她……被我杀死了!我杀了一个无条件信任我照顾我的女孩子。】
李文钦的双手开始颤抖,那一瞬间,他仿佛灵魂被抽走一般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帘外的人进进出出。
众人忙到了夜幕降临,金大夫临走前对杨柳说道:“剑偏了三分,不过郡主身子单薄,如今天气寒冷,郡主能不能挨过这一晚上,就看她的造化了。”
说罢,金大夫便离去了。
小枫拿起那把剑要去找李文钦被杨柳拦下,看着这把剑,杨柳倒庆幸这把剑不是一把宝剑,若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恐要刺穿了小姐的身体。
“枫儿,你不要胡来,他毕竟是丞相之子,又有功名在身,我等不可伤他。”
“我不怕死,脑袋就算是掉了,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枫儿!”杨柳苦口婆心劝着,“你要知道小姐也许不愿意你去伤害李文钦,她是多么在意他你平时还看不出来吗?”
“他不配!”小枫冷冷地回道。
“你以为我不想为小姐报仇吗?枫儿,李文钦武功再高,也不是你我的对手,你就这样把他不明不白杀了,小姐再有个万一,别人如何评价小姐?如何评价我们将军?”
“好吧,等明日,小姐情况若未好转,我再杀了他给小姐陪葬,留他一条狗命多活一日。红玉,你看好了小姐,有事就大喊,我一定让李文钦在黄泉路上等着小姐。”
胆小的红玉向来就害怕和小枫说话,这半天下来,红玉更是不敢和小枫多说半个字了。
差不多大的年纪,红玉更像是被徐安若宠着长大的妹妹,小枫自幼家破人亡,跟着杨柳一起到徐家做丫鬟,练着一身好功夫,只想好好报答收留他们的徐家人。
红玉点头答应着。
她不知道李文钦跑去哪里了,那会儿李夫人前来探望小姐,不一会儿便出去了,还顺便把李文钦带了出去。
【莫不是李夫人让姑爷逃命去了?这家人好狠的心啊!】
“小姐,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你不能丢下红玉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小姐,你快醒醒吧!”
红玉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小声喊着徐安若。
杨柳必须回徐府说一下这件事,怕小枫胡来杀了李文钦,又怕没人保护小姐,一时苦恼不已。
小枫不愿意离开书房,她一直站在门口。
“枫儿,你回去和夫人说一下这里的情况,我在这里保护小姐。”
“不,姐姐,你过于仁慈,我留在这里保护小姐,你回去通报家主。”
“枫儿,不是姐姐过于仁慈,姐姐是不愿意你背负着一条人命生活,不愿意你欺君罔上,你要知道小姐是皇帝御赐嫁给李文钦的,李文钦向来文韬武略,颇得皇帝宠爱,你怎能动他分毫。”
小枫瞥了一眼杨柳,眼神里充满不屑和对李文钦的嗤之以鼻。
“我还是那句话,小姐死,李文钦死,小姐活,李文钦也得给我拿半条命来。我杨小枫不怕他,若非小姐心仪他,今日我当场就会砍了他,容得他现在不知去哪儿鬼混?”
杨柳无奈,她知道小姐对小枫来说很重要,她努力练习武艺就是为了保护小姐。
当初刘琛懦弱害得小姐一病不起,不是杨柳极力阻止,小枫险些一刀砍了他。
刘琛那是逼不得已,小枫也不是不近人情,便饶了他。
如今,这件事发生,杨柳不知道李文钦何故过来刺伤小姐,只是听闻李文钦那青梅竹马今日没了,也许是他一时癫狂了。
姐妹俩争执之际,只见八子哭喊着跑过来:
“给郡主治伤的大夫还在吗?二爷他喝了好多酒,砍伤了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