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贪鳄城巨壁外,贫民窟。
萤火在街道上慢步穿行着,手里拿着一串被糖浆包裹起来的红酸枣,时不时啃上两口。
2便士一串。
原本她是不想买的,无奈这东西实在是太合她胃口了。
阿索尔公爵到底是怎么想出这种吃法的?萤火又用牙齿从红酸枣上咬了块糖下来,嘎嘣嘎嘣地嚼着,感到不能理解。
往更深处探寻原因,她又想到了像阿索尔这种拥有天才般头脑的人还不止一个,更不解了,干脆换一个问题思考。
酸配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红酸枣配糖也算不罕见,但用竹签将它们裹上糖浆串在一起……仅仅只是变了个形式,萤火却觉得这样要格外好吃。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未等她深究下去,周围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乒!啪!砰!咚!
在惊呼声中,在碰撞声中,在物品从高处掉落在地面而发出的尖锐的,混杂的声音中,萤火望向自已的左侧。
一个披着破烂外套的黑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在萤火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大。
“要撞上了!”萤火及时反应过来,右手横在胸前,同时身体向侧方躲开。
她的身体一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黑影,但却没有完全躲开,虚幻的,真实的冲击力使她踉跄了几步,手里的红酸枣跌落在地。
“我的零食!”萤火在内心哀嚎着,极其不悦地看向了黑影逃跑的方向。
男性,高瘦身材,披着一件破烂外衣,脸上罩着头套……
这个意外因素在差点撞到萤火之后还在继续奔跑,行动混乱,时不时地撞上一些物品或人。
在他身后不远处,几个统一红黑制服的警员正拼命地追赶他。
“巡逻队……这家伙惹上什么事了?偷窃?还是抢劫?”
连续三个疑问从萤火心底冒出,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连忙转移视线,找到并锁定了那位逃跑的男人。
“如果是做了坏事,那我这样也不算过分吧?”在心底问了自已一句,萤火眼神微动,开始操纵男人周身的光线。
一秒……两秒……
萤火的视线紧紧地黏附在男人身上,光线在她的眼中飞快地聚合形体。
三秒……四秒……
“光点”越来越多,遍布在男人身上,仿佛无形的结界一样封锁了他的感官。
终于……在萤火默数到第七秒的时候,男人在奔跑中猛地顿住,双腿仿佛失去知觉,笔直地跌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搞定……比平时多用了两秒,但相差不大。”
等萤火走过来之后,这位在逃人员已经被追赶的警员按在地上,下半身瘫痪,上半身还在不停挣扎,面容扭曲,哭喊着“老鼠”“尸体”等词汇,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吓着了?不应该啊,我可不记得有做出格的事情。”
萤火微微皱眉,她刚才只是使用‘幻境师’的能力将男人拖入幻境,控制他的感官,屏蔽掉他下半身的知觉,然后让他停下来而已。
除此之外并没有做过多余的事情。
所以男人现在所看到的,听到的,感触到的也还是现实世界,不存在恐怖的幻觉,怪物恶魔之类的。
“那也就是说他是在被我控制之前就被某个……嗯,暂且定义为东西,被那个东西给吓到精神失常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萤火装作随意的模样将手揣进口袋里,手指轻触死神牌。
周围随即浮现起一层又一层虚幻的,透亮的人形蔚蓝,它们各自归属于围观的行人,如同镜像一般随着身体的行动而动。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萤火就发现了一些特别的地方
在男人大脑处,萤火看到了一团浆糊般的,仿佛活着的紫黑色,它潜藏在灵魂内部,时不时上下蠕动。
“这是……精神污染?他的灵魂看起来受过一定的损伤,就在不久前。”
“嘶……有超凡者对他出手了?可是为什么呢?这人看上去也没几个金镑可图的。”
萤火仔细端详着,恍惚之间,大脑深处莫名地传来了阵阵刺痛,令她不由地皱眉,用手捂住额角。
稍微思考了一下,她便想到了刺痛感的来源,立即停止了对男人的感官操控,又将手指从死神牌移开。
男人的腿又开始动了起来……
白天意外遇上收藏家,费了一番功夫来到贪鳄城后,她也没休息,多次开启死神牌,又两次使用幻术,在没有恢复多少的情况下,她自身的灵性有些吃不消了。
揉了揉眉心,萤火试图将刺痛感压下去,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只能先忍着了,嗯……过会就好。”萤火在心里安慰着自已,准备转身回到酒店休息。
“等一下。”一只手突然搭在萤火的肩膀上,吓了她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抬头望去,一名穿着红黑军服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已。
他身上的制服和其他人存在略微的差异,两肩各有一枚盾形臂章,帽檐有金黄的龙蛇花装饰,看起来应该是这支巡逻队的领队。
“美丽的小姐,感谢你的好心,这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萤火短暂了呆了几秒,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是怎么知道的!”萤火顿时心脏狂跳,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努力保持正常的表情。
虽说官方对待野生超凡者属于柔和政策,但那仅限于注册在案的,她可是黑户!
转念一想,她今天才刚来贪鳄城,也打算进城之后就找到相应的机构报备,紧绷的心又缓缓放下,释然了不少
目前‘幻境师’带给萤火的能力是幻术,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在外部环境制造幻象,这种幻象所有人都能够看到,空有外表,也极容易识破。
第二种则是对男人,和之前那只老鼠使用过的幻术,通过入侵对方的精神领域来操控其感官,将大的变成小的,把疼痛变成快乐。
一旦成功入侵,那么对方能看到什么,能感知到什么全部都由萤火说了算。
问题在于两种幻术发动都不需要萤火做出任何实际意义上的动作,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的?
感知类或是探查类的超凡能力?
见眼前的少女带着明显的戒备和紧张提防自已,虽然只有一瞬,那名男子也明白了过来,笑了笑,柔声道:“我只是道声谢,不用害怕。”
“我叫卡洛斯,第三巡逻队临时队长。”他指了指自已,像是为了解答萤火心底的疑问一样,眼神突然镀上一层金色,简短地吐字:
“超凡者。”
噢……这么就能说通了……嘶……能察觉或者看破幻术,这能力有点克制我啊。
萤火听懂了卡洛斯的话,点点头,回复道:“梅希。”
这是她对外用的名字。
“他犯了什么事?”危机解除的萤火稍稍放宽心态,指着地上的男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他啊。”听到询问,卡洛斯不悦地撇撇了嘴,上前两步踢了男人一脚。
“走了一整天,眼看着都要下班了,接到举报说有可疑人员在大街上疯疯癫癫地乱跑,撞倒了不少商摊。”
贫民窟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会管。萤火咂了咂嘴,感到意外。
嗯……要不要把精神污染的事情告诉他呢?这明显是有人行凶啊……不……也可能是魔物……这不就更严重了嘛。
稍微权衡了一下利弊,她将自已的发现稍微修改了一番,隐藏了死神牌的存在,然后告知卡洛斯。
反正没什么坏处,说了总比不说强。
“我知道,我能看出来。但是,我想休息休息。”在听到萤火的提醒之后,卡洛斯的脸皱成一团,露出苦恼的表情。
他又转头看向手下的队员们。
“大家就当是没听见好不好,点个头,我们就能押着他下班了。”
他身后的队员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苦笑一声,什么都没有表示。
显然,他们已经习惯这位队长的作风了。
见状,卡洛斯无奈地摆了摆手,抬头望天,缓缓叹出一口气。
“好吧好吧,那就先查查这家伙是谁。”
队员们这才将注意力放回还在地上奋力挣扎的男人,他已经停止了哭喊,但双眼的焦点始终扩散,游离不定。
“我觉得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来。“
一名队员发表了自已的看法。
“依照这位小姐的话,他的灵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也许疗养院的人能治好他。“
其中一位队员突然道出‘疗养院’这个名字,旋即引来了一阵沉默。
疗养院……仅凭这个名字就能让巡逻队的人做出这样的反应,呵,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
萤火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没有出声。
找不到线索,有部分队员尝试着询问周边的人,试图按男人逃跑的路线逆推过程,也有人商量着是否要使用催眠入梦,启示通灵等非自然手段。
卡洛斯的目光从男人身上一遍遍扫过,随后,他上前两步,蹲下身体,伸手在那双因剧烈跑动而有些散裂的草鞋上抹了一把。
潮湿、腐臭、阴冷、摸起来带有沙质感,永远都充斥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尸臭。
着手指间的深黑色泥土,卡洛斯似乎找到了答案,站起身来,拍掉手上的黑土,招呼着队员离开这里,急匆匆地朝向来时的道路返回。
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被人群埋没,萤火也没有多问,压制住自已的好奇心,选择回到黄金海岸酒店休息。
虽然很想知道事情的结果,并以此进一步了解有关灵魂的实践知识,但还是小命更重要。
长期让灵性处于干涸状态的话,很有可能会落下精神后遗症,严重的还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
花了点时间步行回到房间,萤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将左轮塞进枕头底下,闭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