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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季的……清晨？昼夜一如既往的没有区分，空气依然寒冷。
萤火一脸无奈地拿起小贝雷帽戴好，伸手摸了摸衣兜里的金币，被拉着强制上街了。
她本身相当抗拒出门，架不住凤华强硬要求陪同，想一起去回收后者分别藏储在城区各个角落的财产。
按照凤华的说法：她得为这个家做点实事。
那天安葬管家西札尔后，她们拿走了棚窝所有高价值的物品，剩下的部分在贫民窟都会快速的自然的降解，成为新一轮的养分。
根据凤华规划的路程，她们先乘坐马车前往城南人口稀少的郊区，再徒步走向东边的码头，而后去时代广场的银行取走存款，最后回家。
在萤火眼里，这将会是劳累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毁灭季加深的缘故，部分工厂已经陆续停产，贪鳄城的空气质量提高了一个层次，出人意料的不错。
至少已经可以让人享受这阵冷风了，不是吗？萤火安慰自已般想道。
在路过房东家的时候，她们正好遇见了刚刚回家的艾玛琳太太，依旧是那件遮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她的精神状态比之前似乎又差了些，身上带着十分明显的阴郁气息。
“早上好，艾玛琳太太。”萤火招手示意道。
“早上好。”凤华矜持颔首。
艾玛琳太太温柔地微笑了几下，更正道：
“孩子们，现在应该是下午。”
呃……时间在毁灭季有什么差别吗？萤火闷闷想着，但是看见艾玛琳太太略显疲惫的模样，还是选择了闭嘴。
“要来我家坐坐吗？刚好我要做薄馅饼。”艾玛琳太太发出邀请，同时扬了扬手中的大纸袋，里面装着采购的食材。
好吃的！萤火眼前一亮，忽地感觉到手被牢牢攥紧了。
身旁的凤华拉着她的手，抢过话头，摇头拒绝道：
“不，感谢您的好意，太太，我们暂时抽不开身，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艾玛琳太太的状态似乎更加糟糕了，她没有聘请新的女仆，一切事务自理，说不上有问题，可是……
祝愿她能够早日从阴影中走出来。
萤火心中默念，不再关注沿途，登上一辆可雇佣的马车，直奔城南。
客套的说辞离开，在艾玛琳太太关怀的注视下，两人离开了街道。
随后，她缓缓推开大门，迈步进入屋内，将购买的食材放在桌上，一旁的木架橱柜摆着一只深受孩童喜爱的金毛熊玩偶。
她盯着那只熊玩偶看了许久，呆愣愣地，长时间没有动作。
“妈咪？”
忽地，一位黑发黑眼的小女孩出现在了门框边，怯懦地称呼艾玛琳太太为“母亲”。
这位中年的妇人猛然抬头，望着熟悉的面孔，身体微微颤抖。
小女孩向她靠近，右眼之下睁开了第三只眼睛，漆黑的眼睛，随后是第四只……
她继续说道：
“我饿了。”
艾玛琳太太沉默了一阵，一言不发地脱下连衣裙，双手怀抱住自已的“女儿”。
啪啪！呜！
霍然之间，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响起，室内吹起了一阵微弱的，带有温度的柔风。
窗帘自然飘动，恰好遮住了艾玛琳太太的。
红光透出的阴影之中，唯有一只乌鸦的羽翼展开，不断扑腾着翅膀，长满了漆黑眼睛的脑袋在一上一下，啄食着艾玛琳太太的乳房……
……
徒步跋涉二十分钟，萤火跟随凤华越过遍布的工厂，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离城市更远，有丘陵有小型湖泊的宽广区域。
她们停在一棵没有树叶的枯木前，眺望着周围的风景。
那片湖泊被毁灭季的伟力染成了血红色，浅水区还站着一个男人，他的裤腿高高挽起，如柱子般立着。
“我可不记得你有到处藏东西的习惯。”萤火嘀咕着吐槽道。
“只是偶尔……”凤华耸了耸肩，“在我成为超凡者之后，才渐渐有了这个习惯。”
萤火凝视远方的地平线，头也不回地打趣道：
“你的第一瓶魔药是喝了只松鼠吗？”
“笨蛋。”
凤华哼哼了两声，表示对萤火形容的不满，没有继续打闹，转而说道：
“我在这棵树下藏了点应急的东西，以前想着万一遇上了重大危机，可以来这里躲躲。”
说完，她指了指身侧的这棵枯木。
萤火的视线在凤华身上来回扫动，看着对方两手空空，皱起好看的眉头，发出灵魂拷问：
“你埋了多深？”
“一米？”凤华不太确定，脸色瞬间僵住，她似乎也想到了没带工具的事实。
萤火叹息一声：
“好吧，看来你比我要笨多了。”
这次凤华没有反驳。
忽地，萤火眼角的余光看见湖泊岸边有一把竖直插在地上的铁锹和一个小木桶，这些工具应该是那个男人的。
问问他能不能借用一下吧……希望是个好说话的人。
萤火摸了摸口袋的硬币，略微心疼地点出一先令，朝湖畔走去。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数额最小的钱了。
“先生！先生！”萤火站在岸边喊道。
听闻背后有人声喊叫，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面对少女的面容，目露惊艳，有些移不开视线。
“什么事？”他一开口，脸色显得更加苍白，仿佛光是一句回应便耗尽了所有力气。
“是这样的，我们想借用一下那把铲子，就一小会。”萤火诚恳地解释目的，同时摊开了手中的银币。
“这是报酬。”她补充道。
男人只思考了不到半秒，快速做出肯定的回答，露出笑容：
“没问题！放在旁边吧，我暂时不会上岸。”
他依旧立在原地，未曾挪动半步。
见对方答应，萤火也没关注原因，在木桶旁放下银币，拿走了铁锹。
回到枯树下，萤火把铁锹扔给凤华：
“自已挖！”
莫约十分钟后，两人在树下找到了一个亚麻布层层包裹的木箱。
扯掉破布，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个雕刻有简约符文的挂坠铃铛，几份蕴含灵性的符咒金属片，一把手枪，还有若干子弹。
凤华将挂坠铃铛取出来，随手挂在腰间裙摆上，解释道：
“这个铃铛是我的祖先遗传下来的，说是能够带来好运，以防外邪入侵。”
与此同时，向她们借出铁锹的男人终于返回了岸上，他首先来到了木桶旁，捡起萤火留下的银先令，才慢悠悠坐下休息，脸色愈发苍白，腿上还有许多黑棕的圆胖小虫在蠕动。
对之前异常表现感到好奇的萤火凑了上去，身后跟着凤华，不由询问道：
“先生，你在做什么？”
男人抬起头又很快低下，捡起一条从腿上脱落的圆胖小虫扔进木桶，气息不足地回答道：
“我在钓水蛭。”
“水蛭？”萤火疑惑出声。
她瞧见了男人的腿上密密麻麻的血痂，看见附着在上面的水蛭身体透出血红，片刻后落下。
这样不会得病吗？野外的虫子往往都具备毒素……而且长期贫血会出问题的……
面对萤火忧虑的眼神，男人毫无血色的脸颊露出笑容，自语般说道：
“我只是失去一些血而已，这些家伙不能强扯，否则会把头留在里面，等它们吃饱了就好。
“城里有医生高价收购，需要它们进行放血疗法，一条四个铜便士，这笔交易很值得……”
说着，他忽然指向两人身后丢弃的亚麻布，不好意思地询问道：
“那块布，你们还要吗？”
凤华和萤火一同摇了摇头。
“请把它送给我吧。”钓水蛭的男人提议道，“它可以用来为我的孩子做一件衣服。”
衣服……萤火张了张嘴，对贫民窟生活的窘迫感到无奈又不知如何表达。
“当然，它现在是你的了。”萤火表面爽朗答应。
再次诚恳道歉，待男人脚上的水蛭全部落入桶中，这才双手撑地站起，步伐瞒跚地靠近，弯腰捡起亚麻破布。
仅走了这几步，男人的腿抖得更加厉害，他只好再次原地坐下，调整呼吸。
萤火的手放在了口袋的金镑，却看见凤华掏出了一管装着亮红色液体的纯净试剂，内有光芒闪烁般的玻璃管试剂。
“喝了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凤华如实告知。
这是萤火之前改进生命药剂配方所进行实验的失败品，但已然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它被递给了休息的男人，在后者怀疑而犹豫的目光中，他还是伸手接过，咬咬牙仰头饮尽。
不过五秒的时间，男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红润，片刻后，他唰地一下站起，惊喜地看着两人，语调激动：
“我，我好了！我感觉身体现在又充满了力量！谢谢，谢谢你们。
“你们一定是盈辉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他的声音中充满感激和赞美。
凤华欣慰一笑：“看来效果不错。”
萤火站在一旁，默然观察着男人身上的变化，心中有些惊讶。
生命药剂的效果可没强到这种地步，起码不会这么快见效……看刚才的药剂好像和我刚做出来的有很大变化，而且很符合我对强化后生命药剂的设想啊，凤华对它们做了什么？
“一份好运，先生。”萤火笑了笑，拉着凤华准备离开，炼金术士的钻研毛病让她想快点问清自已的疑问。
男人也没多纠缠，发自内心道谢：
“再见，两位美丽的小姐，愿盈辉庇佑你们。”
顿了顿，他望着两人的背影，大声补充说道：
“噢，还有一件事，最近的时间请尽量不要出门，我看到有相当多的人都染病了，他们全在咳血，请千万小心！”
距离拉远，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丘陵，萤火凑到凤华身旁，小声地在对方耳边低语询问道：
“你往我的药里加了什么？”
“什么？”凤华眨了下眼睛，无辜地说道，“我就是往里面掺了点水，其他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往里面加水？”萤火默念重复了遍，一只手放在胸口，郁闷腹诽着。
为了强化版的生命药剂，我实验这么多天，浪费了这么多素材，结果就这样糊糊涂涂地做出来了？
所谓的缺陷只需要往里面兑点水？
……
某处下水道内，乔斯林和詹姆斯正在一铲一铲将堆积的排泄物挖进袋子里。
他们是“挖夜土的人”。
浓烈刺鼻的，生肉腐烂的臭味当中，乔斯林用还算干净点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微皱眉头。
太臭了！实在太臭了！
相比以前，下水道又多了一股腐烂的酸臭味，周围的居民究竟往里面倾倒了多少粪便和垃圾！
乔斯林自认为已经能够做到无视黄绿粘稠液体一类的秽物，甚至连对待死去的尸体和各种残肢断骸都能面不改色，可今天下水道的情况却超乎预料，令他感到极度难受。
一种精神上的压抑，内心极度渴望远离。
“喂！詹姆斯！”乔斯林大声呼喊着他的同伴，“你那边完成了没有！”
“……”
无人回应，他又喊了一声：“詹姆斯！”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远处突有老鼠的叫声传来，在空洞阴森的下水道内四处回荡。
乔斯林吓了一跳，猛然停住，朝詹姆斯工作的方向望去，却只隐约见到模糊的影子在扭曲蠕动。
吱吱……
耳旁的老鼠叫声更大了。
他咽了口唾沫，本能地想要退缩，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思考几秒，他决定带着装好的“夜土”先上去休息，回头便撞见了一双双漆黑细密的老鼠眼睛！一双双只有眼白的人类眼球！
各类生物的器官被血红的肉结组织粘合在一起，它们填满了整个下水道，复数的心脏随机地分布在肉块之间，称之为嘴的部位向外吞吐着大肠，如触手一般舞动，牙齿和骨头生长在手脚肢体的中间，形成一副恶心至极的画面。
它们就像是在看着猎物般，每一个器官都在抽搐着，仿佛饥饿的啮齿动物。
吱！熬！
人类的声音，鼠类的声音，还有其他的生物音色混杂，尖锐又刺耳，仿若蒸汽火车发出的鸣笛。
乔斯林脑海瞬间产生轰鸣，他忍住眩晕与恐惧，拔腿向后逃跑，飞快远离眼前的怪异肉体。
他奔跑着，奔跑着，不时回头看上一眼，确保那只怪物没有追上来。
咚！
他忽地撞在了一个类圆的，带有热气的凸起物体，撞得自已摔倒在地，撞得胸口一阵阵抽痛。
乔斯林抬起头，完全呆住了，他在绝望中看到了另一只浑身漆黑眼睛，脏器外翻的畸形肉块。
第二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