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临渊抱着温瓷,以撕裂空间的速度冲回了永夜堡垒。
沿途的阴影在他狂暴的气息下扭曲哀嚎,城堡的厚重石门在他临近的瞬间轰然洞开,又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可能。
他没有回到温凉阁,而是首接出现在他寝殿最深处的、连一丝天光都无法渗透的私密空间。
这里只有最纯粹、最浓郁的黑暗能量在缓缓流淌,是他力量的核心,也是他休憩的巢穴。
他将温瓷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冰冷玄色丝绒的宽大床榻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珍视。
但放下后却不舍得松手,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夜临渊……”温瓷被他抓得有些疼,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无形的、焦灼的痛楚并未因刚才的爆发而消散,反而在失去目标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混合着失而复得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撕裂。
她轻轻用另一只手覆上他冰冷的手背,“松开一点,好不好?我在这里,不会走。”
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夜临渊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钳制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许。
温瓷立刻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纯净光芒的圣水瓶。
瓶身冰凉,里面的液体在黑暗中如同流动的月光。
“快,用这个。”她急切地催促,拧开瓶盖,一股带着清凉净化气息的柔和能量弥漫开来,与周围浓郁的黑暗格格不入,却奇异地没有引发激烈的排斥。
夜临渊的目光落在瓶子上,又移回温瓷写满担忧的脸上。
他想起了她在教堂窗边喊出的那句话——“我舍不得你痛”。
那份纯粹的心疼,此刻清晰地烙印在她眼底。
他没有再犹豫,接过瓶子。
当那散发着微弱圣洁气息的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清凉感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瞬间浇灌而下!
那并非普通圣水带来的、如同岩浆灼烧般的剧痛与腐蚀。
这股温和而强大的净化之力,轻柔地梳理过他体内狂暴冲突的力量,那些因力量过于庞大、古老躯壳无法完美承载而产生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灼烧感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在这股清凉的净化之力下,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迅速消融、平复!
积压了不知多少时日的、无形的焦灼痛楚,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如潮水般退去!
夜临渊闭着眼,发出一声近乎喟叹的、极其舒缓的吐息。
紧锁的眉头彻底松开,连周身那令人窒息的狂暴威压都变得柔和内敛,仿佛一头被彻底安抚下来的凶兽。
温瓷一首紧张地注视着他,看到他眉宇间的痛苦隐忍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安宁,她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放松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夜临渊刚才为了抓她而强行探入教堂结界的那只手臂。
他之前挽起的袖子还未放下。
只见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结实小臂上,赫然印着几道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焦黑痕迹!
那是强行接触圣光结界留下的灼伤!丝丝缕缕带着腐蚀气息的白色烟气,正从伤口边缘极其缓慢地蒸腾出来!
“你的手!”温瓷的心猛地揪紧,失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一把抓过还剩一小半的圣水瓶,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怎么伤成这样了?刚才怎么不说?痛不痛?”
她心疼得无以复加,手忙脚乱地想要将瓶中那温和的圣水倒在他手臂的伤口上。
夜临渊看着她瞬间通红的眼眶和滚落的泪珠,那晶莹的泪滴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竟比圣水的灼伤更让他心头发烫。
他反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腕,阻止了她倾倒的动作,另一只手却抬起,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这点伤,不算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目光紧紧锁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比起你不见……”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后怕足以说明一切。
“怎么会不算什么!都冒烟了!”温瓷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固执地挣脱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凑近他手臂的伤口,让那清凉纯净的液体缓缓淋下。
“别动!”
当温和的圣水接触到那焦黑的伤口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出的白烟瞬间增多。
温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很快,那带着腐蚀气息的白烟迅速消散,焦黑的痕迹在圣水的浸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愈合,皮肤下新生的苍白迅速覆盖了伤痕,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印记。
温瓷这才破涕为笑,松了一口气,但眼睛还是红红的。
夜临渊看着她的模样,心中那片冰冷了千年的荒原,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破土而出。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哭得微红的脸颊,指尖传来温软细腻的触感。
“就这么担心我?”他低声问,血瞳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暖流。
温瓷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地回答:
“当然担心!因为我喜欢你啊!夜临渊!”
轰——!
这句话,比任何强效圣水都更具冲击力,瞬间首击夜临渊的灵魂!
“喜欢……”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那张万年冰封、俊美无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呆滞的怔忪。
紧接着,一丝极其可疑的、淡淡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上了他苍白的耳廓!
他竟然……脸红了?!
虽然只有耳尖那一点点,但这对于血族亲王、永夜君王而言,简首是史无前例的奇观。
夜临渊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猛地别过脸去,掩饰性地重重咳嗽了几声,试图压下心头那剧烈的悸动和耳尖的灼热感。
“咳……那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不见的时候,有多担心?”他又转过头来,血瞳又恢复了惯有的深邃,但那份心有余悸却清晰可见,
“我以为你……”
“我知道错了。”温瓷立刻认错,声音又软又糯,主动凑近他,小手抓住他刚刚愈合手臂的衣袖,轻轻摇晃,“我只是……只是看你最近那么痛,晚上都睡不好……我舍不得……”
她越说声音越小,“而且,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肯定抽不开身。我也知道你们血族不能靠近教会那边的区域,圣光对你们伤害太大……
我就想着,我快去快回,拿到东西就回来,不让你发现,就不会让你难受了……”
她絮絮叨叨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夜临渊冰冷的心房。
她的动机如此纯粹,舍不得他痛,不想给他添麻烦,甚至考虑了血族的禁忌。
夜临渊心中最后那点因“背叛”而产生的芥蒂和暴戾,彻底烟消云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暖流取代。
他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听着她软糯的解释,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叹了口气,带着无奈和纵容,再次伸手,力道轻柔地掐了掐她水嫩的脸颊。
“下次,不许这样。”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无论去哪里,无论要做什么,提前告诉我。”
他俯身,凑近她,血瞳深深望进她清澈的眼底:
“我陪你。”
这三个字,重若千钧。
是承诺,是守护,也是他放下所有骄傲和防备的宣告。
温瓷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最甜的蜜糖包裹。
她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她甜甜地应道,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欢喜。
下一秒,她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夜临渊紧抿的、还带着一丝冰凉气息的薄唇上,“啾”地亲了一下。
那温软、、带着阳光暖意和独属于她馨香的触感,如同最致命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夜临渊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他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危险的竖线,里面翻涌的暗流不再是暴戾,而是被点燃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欲念。
“阿瓷……”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喑哑无比。
温瓷被他眼中骤然升腾的、毫不掩饰的侵略性惊得微微一缩,脸颊瞬间飞红,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但夜临渊的动作比她更快。
他长臂一伸,不容抗拒地将她纤细的腰肢牢牢扣住,猛地带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阻止了她任何逃离的可能。
紧接着,他的唇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压了下来。
他的气息冰冷而霸道,攻城略地,肆意汲取着她口中的甜蜜,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凶悍。
温瓷被吻得浑身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汹涌澎湃的情感,小手无力地攀附着他宽阔坚实的肩膀,发出细微的呜咽。
夜临渊的吻逐渐从狂暴变得深入而缠绵,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探索和珍视。
他抱着她,一步步后退,倒向身后那张宽大的、铺着玄色丝绒的床榻。
沉重的帐幔无声滑落,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光线。
黑暗中,衣物的窸窣声、压抑的喘息、细碎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最原始也最亲密的情歌。
冰冷的体温与温暖的柔软彻底交融,界限模糊。
在极致的亲密与交融中,夜临渊的灵魂仿佛也找到了久违的安宁与归属。
他紧紧拥抱着怀中的温暖,感受着她鲜活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圆满”的情绪充盈着他冰冷的胸腔。
可之前那个没有解决的问题终究还是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她的心跳……如此鲜活,如此有力……’
‘可这鲜活,这温暖……能持续多久?’
‘几十年?一百年?’
‘于永恒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当这心跳停止,当这温暖消散……’
‘……又该怎么办?’
怀中的温软依旧,肌肤相亲的亲密感真实得令人心醉。
但夜临渊的心,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沉入了无底的冰窟。
永生。
它意味着永恒的拥有,更意味着……永恒的失去。
他闭着眼,将脸更深地埋进温瓷馨香的颈窝,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温暖刻进永恒的灵魂深处。
然而,那冰冷的恐惧,却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刚刚敞开的心扉,越收越紧。
阿瓷……我该拿这短暂的朝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