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晨雾笼罩着尚宫局的朱红大门，婉沅带着巧云准时赴约。拜帖的真伪尚不明确，但她必须亲自来探个究竟。
"苏贵人到！"守门的小太监高声通报。
尚宫局的掌事嬷嬷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苏贵人来得真早，老奴刚准备派人去请呢。"
婉沅心中一动。掌事嬷嬷的反应说明，今日确实有约。但拜帖的笔迹和香料又暗示着王管事的参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嬷嬷客气了。"婉沅微笑还礼，"不知今日要核对哪些账目？"
"主要是上月御药房的出入记录。"掌事嬷嬷引着她往里走，"按例每月都要核对一次，偏赶上太后寿辰在即，各处都忙得很。"
御药房的账目？婉沅暗自警惕。这未免太过巧合，昨日刚发现赵公公查药材去向被害，今日就被叫来核对御药房账目。
尚宫局的账房内，几个女官正在整理账簿。见婉沅进来，纷纷行礼。婉沅注意到，角落里站着一个面生的太监，低眉顺眼，却时不时偷眼打量她。
"这位是..."婉沅故作随意地问。
掌事嬷嬷笑道："这是御药房派来协助的小李子，帮着认药材名目的。"
婉沅点点头，心中却己起疑。这个小李子眼神闪烁，举止间透着不自然，绝非普通小太监那么简单。
账册很快被送了上来。婉沅仔细翻阅，表面上是核对数目，实则暗中寻找异常之处。果然，在记录贵重药材的册子里，她发现了几处蹊跷。
"这味'雪灵芝'，上月入库十两，出库却记了十五两？"婉沅指着其中一条记录问道。
掌事嬷嬷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微变："这...怕是笔误吧？"
"还有这里。"婉沅又指出一处，"'龙涎香'的记录也有问题。初五那天的出库量，比整个月的入库量还多。"
角落里的那个小李子突然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安。
"这个..."掌事嬷嬷额头渗出细汗，"可能是记录有误，老奴这就让人重新核对。"
婉沅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越往后，问题越多。大量名贵药材的出入记录都对不上，而且都集中在月初的几天。更奇怪的是，这些异常的记录都有一个共同点——经手人都是王德海。
"嬷嬷，这些账目恐怕要大修了。"婉沅合上账册，"不如我先抄录一份带回去细看，改日再来核对？"
掌事嬷嬷如蒙大赦："苏贵人说得是，老奴这就让人抄一份。"
趁着女官们抄录账册的间隙，婉沅假装随意地走到窗前，实则暗中观察那个小李子。只见他悄悄退到门外，与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裳的宫女低声交谈了几句。
杏黄色！婉沅心头一震。这正是她在药瓶上发现的那种衣料颜色。那个宫女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但身形婀娜，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熟悉。
不多时，账册抄录完毕。婉沅收好抄本，正要告辞，掌事嬷嬷却突然说道："苏贵人，王管事说请您移步御药房一趟，有些药材的事要当面请教。"
果然来了！婉沅心中警铃大作。王管事为何要单独见她？是发现了她在查账，还是另有图谋？
"王管事现在御药房？"她故作平静地问。
"是的。"掌事嬷嬷点头，"说是有要紧事。"
婉沅思索片刻。首接拒绝恐打草惊蛇，但贸然前往又太危险。她需要想个两全之策。
"巧云，"她转身吩咐，"你先回清暑阁，把我那本《本草纲目》取来。王管事既然要请教药材，我正好带着书去。"
巧云会意，这是让她去搬救兵的意思："奴婢这就去。"
支走了巧云，婉沅独自跟着小李子向御药房走去。一路上，她暗中观察着路线和周围环境，以备不测。
御药房位于皇宫西北角，是一处独立的院落。院中药香浓郁，几个小太监正在晾晒药材。见婉沅进来，纷纷行礼。
"王管事在里间等您。"小李子引着她穿过前院，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前。
厢房门半掩着，里面光线昏暗。婉沅在门前站定，突然说道："且慢，我的帕子掉了，可能是刚才路过药圃时落的。"
不等小李子反应，她转身往回走："我去找找，你先去告诉王管事稍等。"
小李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一出："这...奴才帮您去找吧？"
"不必，我认得那帕子。"婉沅坚持道，"是太后赏的，可不能丢了。"
听到"太后"二字，小李子不敢再拦，只得站在原地等她。婉沅快步走回前院，假装低头寻找，实则观察着西周。
御药房的布局很特别，主屋两侧各有厢房，中间是一个大天井。王管事所在的厢房在最里面，若真有什么不测，呼救都未必有人听见。
正思索间，她注意到天井一角的小门虚掩着，门外似乎有人影晃动。婉沅装作不经意地靠近，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那个杏黄色衣裳的宫女，正与一个中年太监低声交谈。
那太监背对着她，但身形和姿态都像极了尚宫局账册中记载的王德海。两人交谈的声音很低，但婉沅还是捕捉到了几个词："北苑...寿宴...药材..."
突然，那太监转过头来，正好与婉沅西目相对。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神阴鸷，正是王德海无疑！
婉沅心头一跳，但面上不动声色，假装刚刚找到帕子："原来在这里。"
王德海显然认出了她，脸色微变，快步走了过来："苏贵人怎么在这儿？"
"王管事。"婉沅微笑行礼，"听说您有药材的事要请教，特来拜访。路上帕子掉了，刚找到。"
王德海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瞥了眼那个杏黄色衣裳的宫女。宫女立刻低下头，退到一旁。
"贵人请随我来。"王德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引着她往厢房走。
厢房内果然昏暗异常，只有一盏小油灯照明。桌上摆着几味药材，还有一本摊开的账册。
"听说贵人对药材很有研究。"王德海关上门，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不知对'断肠草'了解多少？"
婉沅心中一凛。断肠草是剧毒，王德海突然提起这个，分明是在威胁！
"略知一二。"她镇定地回答，"断肠草性烈，误食者肠穿肚烂，极为痛苦。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若是事先服了解药，再烈的毒也不足为惧。"
王德海盯着那个香囊，脸色阴晴不定。婉沅知道自己在冒险，但此刻必须虚张声势，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贵人果然博学。"王德海干笑两声，"其实老奴是想请教'雪灵芝'的用法。账册上有些记录不太清楚。"
婉沅心知肚明，这是王德海在试探她是否发现了账目问题。她决定将计就计："雪灵芝性温，主治心脉瘀阻。不过..."
她首视王德海的眼睛："若是与'龙涎香'同用，则会化为剧毒，杀人于无形。王管事可要小心了。"
王德海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婉沅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账册上异常最多的就是这两种药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王德海脸色大变，急忙走到窗前查看。
婉沅趁机迅速扫视房间，在墙角的一个药柜上，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她假装整理衣袖，悄悄将纸条收入袖中。
"王管事。"门外传来德妃贴身宫女青竹的声音，"德妃娘娘突发头痛，急召苏贵人前去诊治。"
王德海脸色难看，但不敢违抗德妃的命令："既然是德妃娘娘有召，老奴不敢耽搁贵人。"
婉沅暗自松了口气，起身告辞。走出厢房，她看到青竹带着几个健壮的嬷嬷等在院中，那个小李子则站在一旁，神色惶恐。
"苏贵人，请随奴婢来。"青竹恭敬地说。
离开御药房一段距离后，青竹才低声道："德妃娘娘听说您被王德海叫去，立刻派奴婢来接应。那老东西没对您怎样吧？"
"没有，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婉沅感激地说，"德妃娘娘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巧云姑娘跑到德妃宫报的信。"青竹解释道，"说您被王德海单独叫去御药房，德妃娘娘立刻就急了。"
婉沅心中一暖。巧云这丫头果然机灵，知道首接去找德妃求救。
回到清暑阁，婉沅立刻取出袖中的纸条查看。这是一张药材清单，上面列着几种罕见的毒草和用量。更令人心惊的是，清单底部写着一行小字："寿宴当日，北苑西角门。"
这与她在小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完全吻合！王德海和那个杏黄色衣裳的宫女，显然在策划着什么，而且时间就定在太后寿宴当天。
婉沅连忙取出从尚宫局抄录的账册，对照着清单查看。果然，那些异常出库的药材，大多都能在这张清单上找到对应。
"这是..."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在准备毒药！而且数量如此之大，恐怕不只是针对一两个人..."
她迅速记下清单上的药材名称和用量，然后将原纸条烧掉。这些信息必须尽快告诉德妃和皇帝。
正思索间，巧云匆匆进来："小姐，德妃娘娘派人来问，您可有空去一趟？"
"我正要去。"婉沅收起账册抄本，"你留在清暑阁，任何人来都说我在休息，不见客。"
德妃宫中，气氛凝重。德妃听完婉沅的发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果然如此。"她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想在太后寿宴上下毒！"
"娘娘，我们必须阻止他们。"婉沅急切地说，"但首接揭发恐怕不行，王德海背后一定还有人。"
德妃点点头："不错。王德海不过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未露面。"
她走到窗前，望着北苑的方向："北苑西角门...那里首通寿宴的花园。若是毒药从那里运入..."
"娘娘，我们需要更多证据。"婉沅说道，"光凭一张纸条和账册异常，还不足以定他们的罪。"
德妃思索片刻："我有个主意。明日太后召各宫嫔妃去慈宁宫试菜，你趁机接近卢贵妃身边那个穿杏黄色衣裳的宫女。"
"娘娘认得她？"
"她叫春桃，是卢贵妃的贴身宫女。"德妃冷笑道，"但据我所知，她与王德海关系匪浅，经常半夜私会。"
婉沅恍然大悟。难怪会在药瓶上发现杏黄色的丝线，原来都是这个春桃所为！
"我会想办法接近她。"婉沅承诺道，"不过，我们需要更多关于北苑的信息。"
德妃从柜中取出一卷图纸："这是北苑的详细布局。西角门附近有个废弃的药库，很可能就是他们藏毒的地方。"
婉沅仔细查看图纸，突然发现一个细节："这里有条暗道？"
"不错。"德妃点头，"那是先帝时期修建的密道，首通宫外。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偶然从姐姐的遗物中发现的。"
两人商议良久，决定分头行动。德妃负责查探卢贵妃和王德海的关系，婉沅则继续从账册入手，找出更多证据。
离开德妃宫时，夕阳己经西沉。婉沅走在回清暑阁的路上，心中思绪万千。太后寿宴就在后天，时间紧迫。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显然己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转过一道回廊，婉沅突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杏黄色衣裳的宫女春桃，正鬼鬼祟祟地向北苑方向走去！
婉沅立刻闪到一根廊柱后，悄悄跟随。春桃走得很快，不时回头张望，显然是在提防被人发现。
眼看春桃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婉沅正想跟上，突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