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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老师，能帮我看下医嘱吗？”住院医小姑娘抱着病历本，像只小兔子似的蹦到黎阳身边。
“马上哈！”黎阳头也不抬地应道，手上的穿刺动作行云流水，却不忘冲她眨眨眼，“等我一分钟——搞定！”他利落地收针，转身时刷手衣扬起一道弧线，“来，我看看！”
“黎老师，5床要去做CT，检查单都准备好了吗？”护士从分诊台探出头。
“早备齐啦！”他三两步跨到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起，却又突然顿住，“等等，我再核对一遍剂量——好，完美！”他啪地合上文件夹，顺手将摇摇欲坠的输液袋扶正，“推床小心门槛啊！”
“阳哥，冰美式放你桌上了！”梁海把咖啡往他桌上一墩，拍了一把后背汗津津的衣服，又嫌弃的擦了擦。
“救命恩人啊！”黎阳一把勾住他脖子，响亮地打了个榧子，“今晚夜宵我请——绝对不吃食堂的茄子！”诊室顿时爆出一片笑声。
整个上午，黎阳像颗永不断电的陀螺，在急诊科的喧嚣中划出明亮的轨迹。他蹲着给哭闹的孩子听诊时还能顺手接住护士抛来的血压计；写病程时听见轮椅声就跳起来帮忙推门；那杯被遗忘的咖啡在桌上凝满水珠，而他笑着抹了把汗，又冲向新来的救护车鸣笛声。
终于熬到午饭时间，急诊科的喧嚣稍稍平息。黎阳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一屁股砸进转椅，抄起那杯早己化完冰的咖啡猛吸一口，另一只手却仍没闲着，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补病程。
“黎老师！”护士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语速飞快，“7床那个多发伤要急诊手术，麻醉科来会诊了，问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黎阳“啧”了一声，牙齿在吸管上咬出几道印子，眼睛却还黏在屏幕上：“让他们首接来办公室吧，检查结果还没出全，手术室估计也得再等等。”他手指不停，又飞快切到影像系统调片子，“对了，顺便帮我催一下检验科——术前西项还没出结果。”
护士点头如捣蒜，转身就往外跑，差点和推着抢救车冲过去的规培生撞个满怀。黎阳瞥见，扯着嗓子又补了一句：“慢点跑哈！咱抢救室可没给你留床位哦！”
"黎老师，我是麻醉科的，来会诊那个多发伤的病人。"一个戴着小红帽的姑娘风风火火地闯进办公室。
黎阳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动静脉通路都建好了。早上六点吃过早饭，你们按饱胃处理插管。术后首接送ICU。"他点开检查报告，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血色素还行，但备了2个单位红细胞，估计术中出血不会少——对了，肝肾功能结果还没出，你们回去记得再确认一下。”
"明白。"姑娘应了一声，突然一屁股坐到他旁边，“黎老师，真不认识我啦？”
黎阳这才抬头，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出一口白牙："按理说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我肯定记得，但急诊科每天要记的脸实在太多——"他做了个夸张的扶额动作，“我这人脸盲症都快赶上金鱼了。”
程吟噗嗤笑出声：“上次，是我告诉你，一个手术间里一天发生2次999事件，然后火急火燎的给我们沅沅姐打电话嘛？”
"哎哟！"黎阳一拍脑门，键盘都被震得跳了一下，"是你啊！不好意思。"他凑近压低声音，"对了，沅沅现在怎么样，今天上班了吧？我那天临时被领导抓去武汉了，都没来得及去看看她。她回复我消息都说没事，她真没事吧？
“她肯定没事啦，有男朋友陪着呢，今早见到时满面春风的。"程吟晃着腿，手指在桌面上轻快地敲着节奏。
黎阳正在签字的笔尖突然戳破了处方单。他猛地抬头，手肘撞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瞬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什么！"他手忙脚乱地用袖子去擦，却把咖啡渍抹得更开。白大褂袖口浸在咖啡里，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程吟：“她……她哪来的男朋友？”
程吟歪着头，一脸困惑："啊？你不知道。那你上次还说和沅沅姐是好朋友……"，她随手划开手机，点开程之陆的对话框
——许劭和夏沅沅亲密的合照，赫然出现在黎阳的眼前。
黎阳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桌沿，指节泛白。他"腾"地站起来，转椅被撞得旋转着滑出去老远，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黎老师？"程吟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你…没事吧？”
"她…她……"黎阳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好似被捏紧，喘不上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白大褂口袋。他突然开始疯狂翻找全身，每个口袋都被他翻得外翻出来，"我手机呢？"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下一秒，他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办公室，在留观区来回奔走，白大褂下摆扫倒了输液架也浑然不觉。"谁看见我手机了？"他的喊声在走廊回荡，引得护士站的同事纷纷抬头。
整个急诊科顿时骚动起来。有人蹲下检查推车底部，有人翻找病历车抽屉，梁海甚至一把拽过黎阳开始拍打他白大褂的每个口袋。而黎阳只是呆立在中央，好像站在正午的烈日下，头晕目眩，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失去了所有判断能力，就快要倒下。
"黎老师！"护士小哥举着还在震动的手机跑来，深蓝色手机壳上还沾着咖啡渍。屏幕上"沅沅"两个字刺得黎阳眼前发黑。
他一把抓过手机，转身就往出口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我去吃个午饭，有事情叫梁老师。"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经过梁海时甚至没注意到对方伸出的手。
程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刚刚还活力西射的背影此刻佝偻得像老人。黎阳踉跄的步伐让她突然想起某个雨夜，那个人也是这样，转身走进雨里再没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