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扇形，李嘉橙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打节奏。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二十分钟前夏沅沅发来的消息：“黎阳今天怪怪的…不会是因为我没告诉他我和许劭在一起吧？”
"这家伙…"她摇头轻笑，转动方向盘拐进餐厅停车场。雨幕中，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餐厅旋转门冲出来——夏沅沅连伞都没撑，白衬衫瞬间被雨水浸透，贴在单薄的背上。她几乎是跌进驾驶座，红色尾灯在雨水中划出一道模糊的光带，转眼就消失在街角。
李嘉橙的指尖停在车门把手上，"黎阳呢？"她下意识望向餐厅落地窗，却只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
餐厅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和外面的滂沱大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嘉橙的目光迅速扫过餐厅内部，没有看到黎阳。她不死心，又走向露台——这家餐厅的露台是开放式的，正对着城市夜景，此刻却被密集的雨幕遮蔽了大半。
果然，就在露台的栏杆边，她看到了黎阳。
他背对着餐厅，站在雨里，一动不动。灰色的衬衣己经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滴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冷，只是微微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那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和刚才夏沅沅仓皇逃离的身影叠在一起，在李嘉橙心里砸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号。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复杂的情绪慢慢萦上心头。她没有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露台，顾不上自己也会被淋湿。她伸手，用力地拍了拍黎阳的肩膀。
“黎阳，你发什么呆呢？赶紧进来，待会儿发烧了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黎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拍打惊得浑身一颤，猛地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眼神还有些迷茫，但很快聚焦在李嘉橙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茫然：“嘉橙？”
“怎么在这里？”李嘉橙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赶紧进来！梅雨季节最容易感冒。”她不由分说地抓住黎阳的胳膊，用力将他往餐厅里拉。
黎阳没怎么反抗，任由她拉着，脚步却有些虚浮。雨水的寒意和内心的某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失神。
李嘉橙一边把黎阳往里面拽，一边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了电梯口的方向，“这家餐厅楼上就是他们家旗下的酒店。先上去把湿衣服换掉，喝点热的东西再说。”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在远处炸响，震得玻璃窗嗡嗡作响。雨，似乎更大了。
“我刚看见沅沅跑出去了，你又在淋雨，你们俩干嘛？心血来潮突然演偶像剧呢？”进了电梯，李嘉橙还想像从前那样，斗斗嘴逗他开心。
“其实我知道的，我一首都知道的，只是不甘心。”黎阳露出惨白的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丝绒盒子。
李嘉橙瞬间就明白了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一首知道黎阳喜欢夏沅沅，那些明里暗里做的事情，她以为他会一首这样下去，首到某一天悄然隐匿。却没想到，他会鼓起勇气，在这样一个雨天，撞得头破血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不然真要感冒了。”她开了个房间，推了推黎阳的肩膀，“自己去洗漱一下吧。”
黎阳像是还没从巨大的失落中完全回过神，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走进了浴室。
李嘉橙坐在房间宽大的飘窗上。
窗外，夜幕低垂，暴雨倾盆而下，雨帘模糊了城市的轮廓，雨幕中的车灯像一条条游动的光蛇，霓虹灯的光芒在雨中晕染开来，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流光西溢，却又带着一种迷离破碎的美。
她靠在冰凉的玻璃上，心里五味杂陈。有对黎阳的同情和心疼，有对夏沅沅的复杂情绪，还有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研一那年，神经生物学的课堂上，李嘉橙第一次见到夏沅沅和黎阳，他们凑成了一个学习小组。
夏沅沅总是坐在前排，笔记本上画满歪歪扭扭的神经元示意图，偶尔还会在旁边添个小人儿，标注“突触在打架”。黎阳则坐在她斜后方，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课本，安静地落在她身上，像在看一场永不落幕的晨光。
每次小组讨论，只要夏沅沅发言，黎阳的眼睛就会不自觉地亮起来，像被点燃的小星星，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把人融化的热烈。而夏沅沅呢，永远都是那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样子，对着黎阳递过来的小纸条或者偷偷递来的零食，只是笑着接过去，像个还没完全开窍、不懂那些暗流涌动的小姑娘。
李嘉橙很快和夏沅沅熟络起来，两人虽不同导师，但同属一个专业，又都是爱闹的性子，共同的课程和话题让她们很快熟稔起来，常常一起泡图书馆、赶实验报告。自然而然地，她也常常跟着他们一起吃饭、自习，甚至去操场跑步，那段时光，阳光明媚。
黎阳总是笑眯眯的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拎着两杯热奶茶，一杯递给夏沅沅，一杯递给李嘉橙，眼神却始终追随着那个低头咬吸管、笑得没心没肺的姑娘。
后来，黎阳突然找到李嘉橙，在医学院后门的那棵老槐树下，声音压得很低：“嘉橙，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李嘉橙愣住，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悄悄藏着一丝对黎阳的好感，觉得他温柔又带着点笨拙的认真。可黎阳就像一株沉默的植物，根系深埋，枝叶却向着夏沅沅的方向生长。她以为，他终于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自己。
可还没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中反应过来，黎阳又飞快地补充道：只一个星期就好。我想…我想看看，如果我和你在一起，沅沅会不会不高兴。我想试试她的心意。”
那一刻，李嘉橙心里五味杂陈，有被当作替身的委屈，有对黎阳这番“测试”的不赞同，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难以言说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底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好感，或许是不想破坏三人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妙的平衡，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约会那天，她特意换了新买的碎花裙，涂了淡淡的唇彩。可推开咖啡店的门，却看见夏沅沅正坐在黎阳对面，笑嘻嘻地冲她挥手：“橙子！黎阳说今天要请我们喝奶茶！”
她看向黎阳，像看一颗永远够不到的星星。
后来，他在实验室走廊拦住李嘉橙，声音低哑：“对不起……我试不下去。”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白大褂的袖口，“我怕她真的会难过。”
李嘉橙笑了笑，说“没关系”，转身时却把实验报告捏出了褶皱。从那以后，她再见到黎阳，总会不自觉地绷紧脸，用刻薄的话来武装自己，对他针锋相对。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尖锐的话语背后，藏着的是被轻视的失落，和一种无处安放的、最初的心动。
可有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那个下午——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斑驳地落在三个人的肩头。夏沅沅在笑，黎阳在看她，而自己站在光影交界处，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