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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李嘉橙正将装着他淋湿的衣物的袋子交给服务员，让他帮忙送去紧急清洗烘干。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空落落的，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雨声敲打玻璃的节奏，他们默契地移到了视野开阔的飘窗上坐下。
李嘉橙递给黎阳一杯温热的威士忌，自己则拿起旁边的一杯红酒。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夜色依旧浓重，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模糊的水彩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酒精和夜色的微醺感。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了寂静，李嘉橙看着他依旧低垂的眼帘，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怀：“黎阳，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黎阳握着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脸上扯出一个破碎的、自嘲般的苦笑，那笑容里没有丁点温度。“打算？”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不知道。” 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而决绝，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夏沅沅的背影，“反正，从今天起，我是彻彻底底地失去她了。”
他饮尽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口的灼痛。“我看见她…和那个交警在一起的照片…那种眼神，那种自然的亲昵…我才知道，这么多年，我自以为是的坚持，在她那里，什么都不是。”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颤抖。
“我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有一天她会真的走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用那种…我给不了她的、甚至是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温柔，共度余生。与其让我看着他们，一点点把我剩下的那点东西都磨灭掉，一辈子活在这样细密的疼痛里。倒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干干脆脆地，结束。” 他说完，再次沉默下去，只剩下窗外雨打芭蕉的沙沙声，和他胸膛里逐渐沉寂的心跳。
李嘉橙静静地听着，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上的凉意似乎透过皮肤，渗入了骨髓。她看着黎阳的侧脸，在暖黄灯光和窗外朦胧夜色的交织下，显得格外疲惫和落寞，像一幅被雨水打湿后晕开的水墨画。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比如“时间会治愈一切”，或者“至少你努力过”，但那些话在这种决绝的悲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轻轻吐出。
“所以，”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声音放得柔和了些，试图打破这沉重到几乎凝固的沉默，“你这是…要彻底放弃了吗？”
黎阳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窗外，雨丝己经变得稀疏，城市的光影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幅巨大的、无声的电影画面。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酒精、潮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放弃？”他低声重复，像是在确认这个词语的含义，又像是在问自己，“也许吧。”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李嘉橙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疲惫，有认命，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过往某种可能性的最后眷恋，
“不，是结束了。我给她，也给我自己，一个了结。”
他拿起酒杯，再次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杯壁贴着他的唇，留下一个模糊的水痕。
李嘉橙怔怔地看着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她猛地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仿佛也灼烧着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么……你可以考虑我吗？”
黎阳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明显的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
“怎么？”李嘉橙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带着点自嘲，又凑近了几分，“我难道比夏沅沅差很多吗？你看看，我也挺漂亮的，对吧？”她的声音低了几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可……”黎阳的思绪忽然飘回了很久以前，某个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少年意气用事，对她有过一些幼稚又无礼的请求。他淡淡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点释然，也带着点距离，“橙子，别开这种玩笑了。”
“那时候年轻幼稚，以为那样的手段会让喜欢的人吃醋。可我现在己经是快三十啦，怎么还会想要玩那样的手段，谢谢你的好意。”黎阳举起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酒杯，以示感谢。
玻璃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像极了李嘉橙破碎的心。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凝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她原以为这只是个冒险的试探，想看看他的真实想法。
是啊，无论夏沅沅在或不在，在他心里，自己似乎永远只是那个认识了多年的“好”朋友，而不是那个可以被爱的人。
从某种方面上来说，他们也算同病相怜吧？李嘉橙在心底苦笑。
月光从云层后钻了出来，清冷地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也映照在两个沉默的人身上。
夜还很长，但对于两人来说，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在这一夜之间，永远地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