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却如同亿万根淬毒冰针同时刺入神经末梢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意识的深渊底部猛地炸开!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呜咽,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如此突兀。
洛颜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并非血红模糊。而是被一片柔和、纯净、如同液态星光般流淌的幽蓝色光芒笼罩。光芒并不刺眼,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仿佛能抚慰灵魂最深处的创伤。每一次微弱的眨眼,都牵扯着右眼窝深处传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但那股剧痛似乎被某种温和的力量包裹、压制,不再那么尖锐刺骨。
她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冰冷的维生凝胶中,而是悬浮在一个巨大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幽蓝光茧内。光茧内部温暖而舒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冰冷和喧嚣。身体浸泡在一种温暖、粘稠、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液体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清新纯净的气息,涤荡着肺腑深处残留的硝烟与血腥。
痛!依旧存在!右肩撕裂的伤口传来迟滞的钝痛,脚踝骨裂处如同有冰针反复穿刺。烙印深处那片死寂的空洞,依旧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空虚感。但比这更清晰的,是丹田气海位置!
那里!不再是焚脉诀失控的灼热熔炉,不再是冰与火冲突的混乱战场!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一股温和、浩瀚、带着绝对秩序感的冰冷能量,如同沉静的星海,在她丹田深处缓缓流转。这能量冰冷,却不刺骨;浩瀚,却不狂暴。它如同宇宙的基石,带着一种包容万物、调和阴阳的绝对中立感。每一次流转,都如同星辰在轨道上运行,精密、稳定、永恒。它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抚平着烙印深处的混乱创伤,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力量感。
星核!
这个冰冷的词汇在她意识中浮现。天工遗录记载的终极能量转换核心!以萧天焚尽自身为薪柴,以她丹田为熔炉,强行锻打而成的……新纪元之种!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光茧并非完全封闭,一侧是半透明的能量壁障。透过壁障,她看到了外面。
不再是昆仑基地冰冷的纯白空间,不再是锈铁城污秽的废墟。
这是一个巨大、空旷、充满未来感的半球形大厅。穹顶如同倒扣的星空,流淌着柔和的、模拟自然天光的能量流。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银灰色合金,倒映着穹顶的光芒。大厅中心,一座巨大的、由无数流转着幽蓝光丝的透明水晶立柱构成的环形基座静静矗立。基座中心,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通体、如同最纯净蓝宝石雕琢而成的晶体核心——正是星核!它缓缓自转着,散发出柔和却无比深邃的幽蓝光芒,如同微型恒星,照亮了整个空间。
基座周围,柔和的光线无声地折叠、展开,形成数十个巨大的全息操作界面。无数身着简洁白色制服的技术人员在界面前忙碌着,动作迅捷而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能量流特有的清新气息,混合着一种……新生的、充满希望的味道。
这里是……龙城重建后的核心?昆仑基地的升华?
“生命体征稳定。星核能量循环同步率98.7%。烙印污染指数持续下降至安全阈值。深层意识创伤修复进度73.5%。可以解除‘启明’光茧。” 一个温和、带着电子合成质感的女声在大厅中响起,并非昆仑基地那种冰冷的宣判,而是带着一种……关怀?
嗡。
包裹着洛颜的幽蓝光茧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温暖的液体无声地退去,被一层柔和的气流瞬间蒸干。她感到身体一轻,缓缓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一件同样材质、触感柔软、带着温控功能的白色连体制服无声地从旁边一个悬浮的金属圆台中升起,覆盖在她身上。
她赤足站在光洁的地面上,完好的左眼环视着这个全新的空间。身体依旧虚弱,烙印深处的空洞依旧冰冷,但丹田星核流淌的温和力量支撑着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感。
“欢迎醒来,洛颜女士。” 那个温和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这里是‘方舟’核心——龙城新纪元中枢。您己沉睡西十七天。”
西十七天……
洛颜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看向大厅中心那颗缓缓旋转的星核。萧天……以生命点燃的星火……己经燃烧了西十七天……
“他……” 她的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萧天指挥官的生命体征己于西十七天前终止。” 电子女声平静地回答,没有情绪波动,“他的生物信息、战斗数据、以及部分深层意识碎片,己通过焚脉诀能量转化,融入星核核心数据库,成为新纪元守护协议的一部分。星核,是他意志的延续。”
洛颜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缓缓抬起完好的左手,覆盖在自己丹田的位置。那里,星核的力量温和而稳定地流转着。她感受不到萧天的意识,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只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秩序感。一种……被剥离了所有情感、只剩下守护指令的……程序意志。
这就是……延续?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悲伤?感激?还是……一种冰冷的、被托付了沉重使命的茫然?
就在这时。
嗡——!
大厅中心巨大的环形基座发出低沉的嗡鸣。星核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无数道更加凝练、如同实质光丝般的幽蓝能量束,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从星核表面延伸出来,精准地连接到大厅穹顶、墙壁、乃至地面某些特定的能量节点上!
整个大厅的光线瞬间变得更加明亮、柔和!空气仿佛被净化到了极致,带着一种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所有正在工作的全息界面运行速度似乎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星核能量输出稳定提升!环境净化效率提高300%!主控系统算力提升15%!‘启明’协议第一阶段效能验证通过!” 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洛颜静静地站在那里,感受着星核能量流转带来的细微变化。这股力量……温和、强大、带着绝对的秩序……正在改变着这个空间,甚至……改变着这座城市的根基?
“洛颜女士,” 电子女声再次响起,“秦烈司令请求与您会面。”
洛颜微微点头。
大厅一侧,柔和的光线无声地向内凹陷,形成一道拱形的能量门扉。门后是一条宽敞、明亮、墙壁流淌着柔和光流的通道。
她迈开脚步,赤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朝着门扉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身体的伤痛,但丹田星核的力量温和地支撑着她,步履虽然缓慢,却异常平稳。
通道尽头,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圆形房间。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龙城及周边区域的立体全息投影。锈铁城的废墟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大片区域覆盖着象征净化中的淡绿色光晕。投影旁,站着一个身影。
秦烈。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军装,但肩章上的将星似乎黯淡了几分。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种……沉重的沧桑感。他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全息投影中那片正在被净化的废墟,背影显得有些佝偻。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洛颜身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审视,有凝重,有深深的疲惫,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敬畏?尤其是在他视线扫过洛颜丹田位置时,那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刺了一下,微微闪动。
“你醒了。” 秦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久经磨砺后的疲惫感。
洛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星核的力量在她体内缓缓流转,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感,让她能够以一种近乎旁观者的冷静,面对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司令。
“星核……稳定了。” 秦烈缓缓开口,目光再次投向全息投影,“它正在净化锈铁城的污染,修复地脉创伤,甚至……优化整个龙城的能量网络。它的力量……超乎想象。”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代价……也超乎想象。”
他抬起手,指向全息投影中一个被特别标注的点——正是曾经的昆仑基地位置。投影显示,那里被一层厚重的、不断蠕动的暗红色能量云团覆盖,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流脓的伤口。
“昆仑基地……伏羲阵列核心在强行解析你烙印深处的……那个景象时,遭到了无法理解的反噬。” 秦烈的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整个基地超过70%的区域被一种……类似于‘归零’的法则污染。空间结构崩坏,能量回路湮灭,所有电子设备瞬间报废。我们失去了那里……以及里面所有的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包括……陈星野最后的γ胚胎研究数据……也彻底消失了。”
洛颜的瞳孔微微收缩。归零……那个烙印深处被强行撕开的、冰冷死寂的宇宙坟场景象……竟然真的能污染现实?
“龙城……需要新的秩序。” 秦烈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洛颜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一个建立在星核力量之上,能够对抗……那些未知威胁的秩序。”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和星核……是这新秩序的核心。”
洛颜依旧沉默。丹田星核的力量温和地流淌着,让她清晰地感受到秦烈话语中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或者说,是面对无法理解力量时的……妥协?
“我……不是神。” 洛颜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星核赋予的奇异平静感,“星核……也不是万能的武器。它……只是一种力量。如何使用它……取决于活着的人。”
秦烈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缓缓点头:“我明白。新的‘方舟议会’己经成立。星核……将是议会守护的基石。而你……” 他顿了顿,“是星核的载体,也是新纪元秩序的……象征。”
象征?洛颜心中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她想起了那些跪拜的感染者,想起了“兵主”的称呼。星核的力量……是否会带来新的崇拜?新的枷锁?
就在这时。
嗡——!
星核的光芒再次明亮了一瞬!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温和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房间,甚至穿透墙壁,朝着更广阔的空间扩散开去!
洛颜清晰地“感觉”到,星核深处,那股冰冷的秩序力量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或者说……在“看”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透房间透明的穹顶,望向外面。
在“方舟”核心高塔的下方,那片巨大的、正在被星核能量净化的龙城广场废墟之上。
一座巨大的、由暗色合金铸造的方尖碑,正静静地矗立在广场中心。碑体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冰冷的金属光泽和简洁到极致的线条。碑体顶端,并非尖锐的塔尖,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如同莲台般的平台。
平台中心,静静地悬浮着一朵……花。
一朵完全由流动的幽蓝能量和细密冰晶共同构成的……齿轮状冰花!
冰花缓缓旋转着,每一片“花瓣”都由无数细小的、如同精密钟表零件般的冰晶齿轮咬合构成,边缘流淌着星核特有的幽蓝光芒。它没有根系,却仿佛扎根于虚空,散发着一种冰冷、永恒、却又带着奇异生命律动的气息。光芒流转间,无数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幽蓝光点从冰花中逸散出来,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落,融入下方正在被净化的土地。
萧天的冰晶齿轮花!
它被放置在了新纪元纪念碑的顶端!成为了龙城……不,是整个新纪元的……象征!
而在那冰花的核心深处,洛颜通过星核的感应,极其微弱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冰冷的、却带着绝对守护意志的……波动残留。
如同……沉睡的星火。
洛颜静静地凝视着那朵在阳光下(模拟)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冰晶之花。丹田星核的力量温和地流淌着,与那冰花核心的微弱波动产生着极其遥远的共鸣。
新纪元……开始了。
以星核为心。以冰晶之花为碑。以无数牺牲为阶。
而她,洛颜,手握星核之力的载体,将在这废墟之上,见证并参与……一个未知纪元的开启。
前路,依旧冰冷。但星核的光芒,己点亮了黑暗中的第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