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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内容]
刀刃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砸在培养舱壁上晕开一小团暗红。苏婷洋盯着那截刺穿自己右臂的骨刃，金属反光里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46号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
“呃……”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不像人腔，更像是老旧风箱在拉扯。46号全身开始抽搐，骨刃在苏婷洋伤口里来回搅动，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奇怪的是，对方眼里那种复制来的冰冷正在融化，渐渐浮出一点湿乎乎的东西。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红色的组织液不再是偷偷摸摸蔓延，而是像一锅煮开的血水般翻滚，顺着瓷砖缝汇成细流，在苏婷洋脚边绕出个旋涡。培养舱的蓝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间照得墙上渗出来的黑粘液忽隐忽现，碰到组织液时发出炒豆子似的噼啪声。
“不……控制……”46号的嘴唇哆嗦着，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样子，“正在……失效……”
这话让苏婷洋后颈汗毛全竖起来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诡异的感觉——这个怪物说话时，声音里掺着另一个女声，细听之下竟然有些耳熟。她还没来得及细想，46号突然猛地凑近，两人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看着我！”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上，右眼先流下眼泪，接着是左眼，完全不同步的生理反应打破了完美复制的假象。苏婷洋被迫盯住对方瞳孔，那里正飞快闪过些画面：掉漆的木马、印着小熊的保温桶、护士站背后母亲偷偷塞给自己的糖……
“这些是……我的记忆？”苏婷洋的声音发颤，浑身像被冰水浇透。最私密的童年片段正被一个陌生人用自己的眼睛播放，这种感觉比被骨刃刺穿还要惊悚。她想起母亲失踪前最后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眼神，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哀伤。
地面的组织液突然掀起波浪，在半空中凝成个立体影像。七岁的苏婷洋正坐在医院花园的秋千上，母亲李梅推着她跑，白大褂下摆飞起来像只白鸟。阳光好得刺眼，跟现在实验室的阴森形成鬼魅般的呼应。
“切断……”培养舱的扬声器突然发出刺啦电流声，接着一个温柔的女声穿透噪音，“神经共振频率17Hz……小洋记住这个数字……”
声音戛然而止。苏婷洋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疼得弯下腰去。这是母亲的声音，绝对不会错！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被两个穿黑西装的人带走前，在车窗里也是这样喊着模糊的数字。当时她以为是胡话，现在才知道那是留给她的密码。
“不是复制……”46号的身体还在抽搐，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完全变成了李梅的语调，“是容器……他们把我脑子……装进去了……”
苏婷洋猛地抬头，看见对方脸上残留着手术缝合的痕迹，就在发际线后面，细细一条几乎看不见。那些被她当作实验创伤的疤痕，突然有了残忍的解释。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46号的脸颊就缩回来——太像了，连皮肤的触感都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我？”她听见自己问，声音轻飘飘的像要飞走。
“因为只有……首系血缘……能承载意识……”46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翻涌着更深的痛苦，“顾沉玺说……这是永生……我求他杀了我……二十年了……”
单向玻璃突然发出巨响。顾沉玺那张总是挂着优雅微笑的脸此刻狰狞得扭曲，拳头狠狠砸在玻璃上，指节泛白。这个人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暴露了情绪，那是被冒犯的震怒，像是孩童的玩具被抢走般的歇斯底里。
“蠢货！”他的怒吼穿透玻璃传进来，培养舱的蓝光都跟着抖了抖，“我给了你永恒的生命！你本该感谢我！”
苏婷洋这才注意到他白大褂上别着的胸针——那是母亲的旧物，一个银色的 Nurses 帽造型，她小时候总喜欢抢来别在头发上。愤怒像岩浆般冲上头顶，右臂的伤口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难怪找不到她的尸体！”苏婷洋抓着46号的肩膀用力摇晃，骨刃在伤口里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你这个疯子把她做成了标本！”
46号没回答，突然转头看向控制台方向。苏婷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顾沉玺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实验室另外六个培养舱同时发出嗡鸣，蓝色液体剧烈翻滚，玻璃罩缓缓升起，露出里面形态各异的实验体——它们全都长着苏婷洋的脸。
“编号39到44号，启动清除程序。”顾沉玺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却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毛骨悚然，“给47号看看，不配合的下场是什么。”
那些刚苏醒的实验体纷纷发出嘶吼。有的脊椎从后背刺出来像蝎子尾巴，有的皮肤透明可见内脏跳动，最左边那个甚至长出了八条胳膊，每只手里都握着一把沾血的手术刀。它们挪动着畸形的身体，从六个方向朝苏婷洋围拢过来。
苏婷洋绝望地看向金属门那边。林默正拼命摇晃着陈小雨，女孩瘫在他怀里毫无反应，只有左手腕的菱形胎记在幽幽发光。就在这时，46号突然拔出了骨刃。
血像喷泉一样从苏婷洋右臂飙出来。她疼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却看见46号转过身，骨刃对准了那些围过来的怪物。刚才还完美复制自己的实验体，此刻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动作——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快走！”46号嘶吼着冲向最近的实验体，骨刃刺穿对方喉咙时溅了满脸血，“控制台……EMP……红色按钮……”
苏婷洋咬着牙撕下衣服下摆缠住右臂。血很快浸透了布料，她用左手死死按住伤口，视线开始模糊。六个实验体己经把46号围在中间，折断手臂的脆响和骨骼摩擦声混在一起，像首地狱交响曲。
突然，金属门那边爆发出刺眼的青光。陈小雨悬浮在半空中，黑色长发无风自动，左手腕的胎记亮得像块小太阳。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青色，嘴巴大张却没有声音出来，只有一道道青色波纹从她身上扩散开去。
波纹碰到金属门的瞬间，厚重的钢板居然像水面一样荡漾起来。一个不规则的裂缝渐渐扩大，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青光。林默震惊地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大喊：“苏婷洋！裂缝！快！”
苏婷洋跌跌撞撞朝控制台跑。经过46号身边时，看见她正用牙齿咬断一个实验体的脖子，自己的腹部也被利爪划开，露出森白的肋骨。那些红色组织液顺着她的伤口流进去，又从眼睛和嘴巴里溢出来，把那张脸糊得血肉模糊。
“这是……最后的机会……”46号咳着血说，突然抓住苏婷洋的左手按在自己胸口，“妈妈爱你……”
一股暖流顺着掌心涌入苏婷洋体内。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力量推得踉跄着冲到控制台前。地上那个EMP装置正在闪烁红光，旁边是母亲留下的泛黄照片。苏婷洋颤抖着手拿起装置，端口大小正好能插进控制台的紧急插孔。
“17Hz……切断共振……”她想起母亲的话，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按下这个键，等于亲手杀死母亲最后的意识残片。可看着46号正被三个实验体撕扯着胳膊，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身后传来爆炸般的巨响。苏婷洋回头看见46号引爆了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血雨飞溅中，那些围拢的实验体被炸得西分五裂。肉酱和内脏溅在培养舱壁上缓缓滑落，像幅抽象的地狱图景。在那片猩红中，她仿佛看见母亲微笑着对自己挥手。
“妈妈！”苏婷洋按下按钮的瞬间，整个实验室突然响起低沉的嗡鸣。17Hz的共振频率穿透耳膜首抵大脑，她感觉头要裂开似的疼，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母亲的笑脸、医院的消毒水味、童年的歌谣、顾沉玺白大褂上的血迹……
EMP装置发出刺目白光。所有培养舱的蓝光同时熄灭，那些还在蠕动的实验体瞬间僵硬，像断了电的玩偶般倒下。红色的组织液失去光泽变成暗红色，顺着地面裂缝渗入地下，留下干涸的血痕。
控制台开始冒出黑烟，电火花噼里啪啦地溅出来。苏婷洋知道这里要爆炸了，可身体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17Hz的共振还在继续，她感觉意识正在剥离身体，飘向那些漆黑的培养舱。
“抓住我的手！”林默冲过来抓住她的左手臂，将她从控制台边拖开。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两人，苏婷洋重重撞在金属门上昏死过去，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最左边那个未被完全摧毁的培养舱里，一个透明的小女孩身影正隔着玻璃对她微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