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望着那片看似无垠却令人窒息的辽阔天地,心脏在胸腔里如同困兽般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沉闷的钝痛。
——快了。
只要再忍耐一会儿,只要再等一个机会...... 这微弱的希望像风中残烛,在他心底幽暗处摇曳不定。
林雨晴忽然踮起脚尖,身体轻盈,在他耳边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呵气:
"远哥哥,要牵紧我的手哦。"
她的语气甜蜜,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那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程远垂下眼睫,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瞬间掠过的惊涛骇浪。
他指尖僵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顺从地握住了她微凉而柔软的手。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他的指尖首窜上脊椎。
阳光依旧刺目地灿烂,近乎残忍地照在他们看似亲昵交握的十指上,投下扭曲而纠缠的影子。
就在这虚假的平静中,程远的脚步毫无预兆地突然顿住,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脚踝上挂的铃铛猝不及防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突兀、清脆的碰撞声,在过分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刺耳,惊飞了附近树丛中的几只乌鸦。
他猛地环顾西周——
崎岖的山路蜿蜒向模糊而未知的远方。
两旁是茂密得近乎阴森的松树林,深绿色的针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潜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的冷香和泥土腐败的腥气。远处,那被惊飞的乌鸦发出几声断续的啼叫,像是嘲弄,又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言,在空寂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山谷中空洞地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视野所及,没有人声鼎沸的公园,没有散步的行人,甚至连一户人家、一缕炊烟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荒凉和死寂,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这哪里是什么公园?分明是一处荒无人烟的野岭。
“雨晴......”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紧绷。
他无意识地手指在林雨晴看似柔弱却如同铁钳般的手掌中徒劳地蜷缩起来,试图汲取一丝不存在的安全感,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
“我们不是要去公园吗?”
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最后的、摇摇欲坠的侥幸。
林雨晴歪头看他,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天真,唇角勾起一抹如同孩童般纯真无邪、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诡异的笑意,那笑意未曾抵达她冰冷的眼底分毫:
“公园?”
她轻轻重复,尾音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疑惑。
"这里就是我们的私人公园呀。"
她的声音轻快,手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紧了紧程远那己然冰冷僵硬的手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
她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里只有一片被疯长的野草覆盖的洼地,几块嶙峋的怪石半埋其中,在阳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荒芜得看不到一丝“公园”应有的痕迹。
“看,多清净,多自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的目光扫过那片荒地,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令人心寒的满足和掌控。
“我还在那边,” 她的手指微微偏移,指向更靠近树林阴影的一块略微平坦的石头,“连野餐垫都准备好了。”
林雨晴的声音里带着献宝似的得意,仿佛真的在展示一个精心准备的惊喜。
程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越过那片荒芜的洼地,落在一棵姿态扭曲的歪脖子松树下。
只见树下突兀地铺着一块鲜艳的格纹野餐布,红白相间的格子,在灰绿阴沉的背景中刺眼得如同凝固的血迹。 旁边,端端正正地摆着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旧竹篮。
"喜欢吗?"
林雨晴仰着脸,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她踮起脚尖,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他身上,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那香气清甜,却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气息, 钻入他的鼻腔,带来一阵眩晕。
"我特意选的这个地方," 她微微侧头,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垂, "远哥哥不觉得吗?空气这么好——虽然带着松脂的冷冽和泥土的腥潮; 景色这么美——即使荒凉得令人心慌; 还没有讨厌的人打扰我们......"
她刻意加重了“讨厌的人”几个字,尾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程远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冰冷粘腻的冷汗,迅速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早该想到的——
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只金丝雀笼的看守,会允许他飞入真正的鸟群?
她怎么可能真的带他去人多的地方?
"可是......"
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他试图避开她紧贴的、令人窒息的身体,微微向后瑟缩, "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空洞地扫过那片虚假的“野餐”场地,最终落回她脸上。
"有我在呀。"
林雨晴的声音陡然转冷,甜腻瞬间褪去,如同面具剥落。
她突然凑近,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因冷汗而更加冰冷的脸颊,指甲缓慢地刮过他紧绷的颧骨皮肤,留下几道细微却清晰的红痕。
"远哥哥是觉得......"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吗?"
她的眼睛在 过分灿烂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剔透的琥珀色,却并非浑然天成的澄澈 —— 凑近看能发现虹膜深处悬浮着细微的絮状杂质,像松脂凝固时困住的蚊蚋翅膀,在光线折射下泛着幽蓝的磷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凝视时的专注:眼睑几乎不眨,睫毛细微颤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而瞳孔中央清晰映出他惊惶的脸,连太阳穴暴起的青筋、额角汗珠的反光都纤毫毕现。
"怎么不说话?"
林雨晴的指尖突然收拢,银链在程远脖颈上骤然绷首,冰冷的金属边缘深深勒进皮肤。
她借助链条的力道,强迫他低头与自己对视,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错间全是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
"不开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