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霉菌腐败气息的液体瞬间灌满了口鼻!
薇拉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巨大胃袋的石子,在粘稠的黑暗中翻滚、沉没。污浊的水流裹挟着她小小的身体,冲撞着坚硬的、布满滑腻苔藓的管道壁。唯一的光源是苏澈胸前那把兽骨钥匙散发的、被水流扭曲的幽绿光芒,如同鬼魅般在西周摇曳闪烁,映照出无数扭曲晃动的阴影。
噗通!哗啦!
混乱的翻滚终于停止,她被狠狠拍在坚硬潮湿的地面上,污水从口鼻中呛咳而出,带着浓烈的腥臊和铁锈味。身体每一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混乱的意识在剧烈的冲击下嗡嗡作响。
“咳……咳咳……”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碧绿的眼眸因痛苦和呛水而充满生理性的泪水。她第一时间伸手摸向口袋——那块珍贵的鱿鱼干还在,隔着湿透的布料和塑料袋,依旧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暖意。这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瞬。
下一秒,她猛地转头!
苏澈就倒在不远处,身体呈不自然的姿势瘫在浅浅的、缓缓流淌的污水中。兽骨钥匙紧贴着他死灰般的胸膛,幽绿的光芒如同垂死的心脏般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让钥匙顶端浑浊晶体内部那缕疯狂扭动的黑色絮状物更加活跃。左臂的绷带早己被污水浸透,松散开来,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皮肤下的黑色污染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着,仿佛无数细小的黑色蛆虫在皮下钻行,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腐败的灰败色。钥匙的幽光与污染的蠕动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同步,每一次搏动,都让苏澈的身体随之产生一阵微弱的痉挛。
薇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滚爬爬地扑到苏澈身边,小手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
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气息拂过她的指尖,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还活着……暂时。
但情况比在管道里更糟了!钥匙的幽光虽然依旧撑开了一个微弱的“安全区”,但范围明显缩小,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仿佛随时可能熄灭。而苏澈的生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更让她心惊的是,左臂伤口处蠕动的黑色污染,似乎因为钥匙力量的衰弱,变得更加活跃,蔓延的范围似乎……扩大了一点点?
她惊恐地看向苏澈的脸。他紧蹙的眉头下,眼睑在痛苦地颤动,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无声地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冷汗混着污水,不断从他灰败的皮肤上渗出滑落。
“……喂……臭烘烘的……”薇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用力推了推苏澈的肩膀,试图唤醒他。“醒醒……别死……”回应她的,只有苏澈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身体无意识的痉挛。
巨大的恐慌和无助瞬间淹没了薇拉。邪神意志在混乱的冲击下暂时蛰伏,但主人格的意识此刻同样脆弱不堪。她环顾西周,试图寻找一丝希望。
他们身处的地方,像是一条巨大废弃下水道的分支。拱形的穹顶高得望不到顶,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脚下是浅浅的、缓缓流淌的污浊水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两侧的墙壁不再是混凝土,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血肉风干硬化后的岩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墨绿色苔藓和滑腻的菌毯。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霉菌腐败的甜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生物体液混合发酵后的浓烈腥臊气。冰冷、潮湿、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突然,薇拉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她右手边不远处,那暗红色肉岩墙壁的下方,污水边缘,散落着几块……骨头!不是鼠类那种细小的骨头,而是属于某种更大生物的、断裂的、带着啃噬痕迹的腿骨和肋骨!惨白的骨茬在幽绿光芒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而在这些骨头旁边,污水里漂浮着几缕……银灰色的毛发?质地坚硬,带着金属般的光泽,显然不属于任何己知的地表生物。
鼠径……这里是真正的鼠径!老瘸腿口中那混乱、危险、充斥着变异鼠人和未知恐怖的迷宫!薇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比污水的冰冷更甚。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婴儿哭泣般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飘进了薇拉的耳朵!
声音似乎是从前方不远处的某个岔道口传来的,被肉岩墙壁阻挡,显得模糊而遥远。这哭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伤和痛苦,瞬间攫住了薇拉的心神。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惧。在这片死寂的恐怖迷宫里,婴儿的哭声?这比任何怪物的嘶吼都更加诡异,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邪神意志似乎也被这诡异的哭声触动,在她意识深处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带着审视和……一丝兴趣?
薇拉本能地想要后退,远离那哭声的来源。但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苏澈,扫过他左臂疯狂蠕动的黑色污染,再想到口袋里那块仅存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鱿鱼干……她知道,留在这里,苏澈必死无疑,她自己也迟早会被黑暗吞噬,或者被体内的“她”彻底取代。
那诡异的哭声,虽然恐怖,却是这片死寂中唯一“活着”的声音,是唯一可能指向“出口”或“帮助”的线索……尽管这线索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薇拉的小手死死攥住了口袋里那块鱿鱼干,仿佛那是她勇气的源泉。她看了一眼苏澈,又看了一眼那哭声传来的黑暗岔道,碧绿的眼眸中,恐惧、混乱、痛苦与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交织在一起。
她深吸了一口充满恶臭的空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再次拖起苏澈沉重的手臂,咬着牙,一步一挪,朝着那令人心悸的婴儿哭泣声传来的方向,艰难地、跌跌撞撞地……挪了过去。
幽绿的鬼火光芒,在流淌的污水中,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绝望前行的身影,朝着鼠径迷宫深处,那腐烂摇篮曲的源头,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