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如同实质的水流,从金属箱开启的方口流淌出来,驱散了岩壁凹槽里的昏暗,将跳跃的火焰都映衬得黯淡了几分。这光芒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感,与之前那毁灭性的咆哮和组织的冷酷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我凑近开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里面并非预想中的文件、硬盘或武器。占据箱子内部绝大部分空间的,是一个由无数细密晶格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透明立方体核心。它悬浮在箱体中央,被几道纤细的、同样散发着微光的能量束固定着。晶格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如同星尘般的光点在缓缓流动、旋转,构成一种深邃而玄奥的图景。
在核心的下方,紧贴着箱底,是一个扁平的、材质不明的暗银色操作面板。面板上没有任何物理按钮,只有几个极其简洁、由流动光线勾勒出的几何符号悬浮其上,如同全息投影。
这就是……“零点协议”的核心?一个能量源?一个……活着的意识容器?
我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颤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悬浮着光符号的操作面板。指尖尚未触碰到,距离最近的一个三角形光符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亮度微微提升了一瞬。
就在我犹豫着该触碰哪个符号时,异变再生!
“吼——!!!”
那来自地心深处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咆哮,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和积雪,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进了我的脑海!远比在地下暗河时感受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狂暴!其中蕴含的毁灭意志,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碎!
山谷猛地一震!岩壁上的积雪轰然崩塌,如同小型雪崩般砸落下来!我头顶上方的岩石凹陷处也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火堆被震得火星西溅,差点熄灭!
它出来了!那个被“零点协议”封存的东西,彻底脱困了!而且……它正在靠近!这咆哮声中的愤怒和毁灭欲望,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淹没了箱子散发的宁静白光带来的片刻安宁!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脊椎!它在地底移动引发的震动,竟然能如此清晰地传递到地表!它的力量……超乎想象!组织的人随时也可能追踪信号而来!这里绝对不能久留!
我猛地缩回手,不再犹豫。当务之急是解读信息,然后立刻转移!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工程师用命换来的金属立方体——它此刻正严丝合缝地嵌在箱子顶部的凹陷处,表面的蓝色光纹如同呼吸般明灭,显然与箱子核心处于某种连接状态。
它不仅是物理钥匙,更是信息载体!
我强忍着脑海中的嗡鸣和地震带来的眩晕,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立方体上。既然它能激活箱子,或许也能从中读取信息?我尝试着再次拿起它,但这一次,它像是被磁力牢牢吸附在箱体上,纹丝不动。看来,只有在嵌入状态下才能进行交互。
我盯着立方体光滑的表面,回想着它之前靠近箱子时亮起的纹路。也许……需要某种引导?
集中精神!我闭上眼睛,努力摒弃那地底咆哮带来的干扰,将全部意念投向手中的立方体——虽然它现在固定在箱子上,但我尝试用意念去“触碰”它内部可能存在的结构。真实之眼的力量被压榨到极限,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探向立方体。
起初,是一片冰冷的、金属的阻隔感。但当我将精神力凝聚成针,尝试沿着那些发光的蓝色纹路探入时,一种奇异的“接口”感出现了!仿佛我的意识触碰到了一扇无形的门!
“嗡……”
立方体表面的蓝光骤然变得明亮、活跃!不再是稳定的呼吸,而是如同电流般急速流转!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立方体的一个棱角射出,投射在岩壁上!
光影交错,迅速稳定,构成了一幅清晰的、微微颤动的全息影像!影像的背景是熟悉的、冰冷的地下实验室风格,主角正是那位牺牲的工程师!他脸色苍白,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眼神中充满了疲惫、恐惧,但更深处是决绝和一种……告解的急切!
影像开始播放,工程师的声音首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沙哑而急促,带着电流干扰般的杂音:
“记录……最后备份……身份识别:G-7区维护工程师,凯文·索恩……时间戳……己失效……不重要了……”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影像晃动了一下。
“听着!无论你是谁,拿到这个立方体和箱子……你承载的是……整个人类的罪孽与……渺茫的希望!”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镜头”,仿佛穿透了时空,首刺我的灵魂:
“‘零点协议’……从来不是什么终极武器计划!那是组织……‘深潜者’(The Deep Diver)……对世人和内部底层人员撒下的弥天大谎!一个……掩盖他们疯狂行径的遮羞布!”
凯文的呼吸更加急促,影像边缘开始出现雪花点:
“它的真相……是‘熔心’(Molten Core)!一个……一个他们在地下极深处……意外发现……或者说……唤醒的东西!一个古老到无法想象……沉睡在地壳与地幔边界……介于能量与实体之间的……恐怖存在!它的每一次微弱脉动……都蕴含着足以撕裂大陆架的能量!”
“深潜者……被这种力量迷惑了!他们认为可以控制它……利用它!‘零点协议’……就是他们试图建造一个超巨型能量约束场……一个‘地心反应炉’……来抽取‘熔心’能量的……自杀计划!”
影像剧烈闪烁,凯文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控诉:
“他们失败了!彻底激怒了它!‘熔心’的意志……远比他们预估的狂暴千万倍!约束场在启动临界点崩溃……引发了代号‘零点’的大灾变!不是战争!是他们的愚蠢……唤醒了远古的噩梦!大陆板块偏移……生态崩溃……文明断层……都是‘熔心’被激怒后……无意识散逸的能量冲击造成的!”
“深潜者……掩盖了真相!将灾变归咎于战争和失控的武器实验!他们用最后的资源……建造了这个‘秩序之棺’……”他指了指我身后的金属箱,“用‘熔心’自身逸散出的、极其稀少的、相对稳定的‘序能’(Ordos)……结合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制造了这个囚笼……将它……暂时安抚……拖回了沉睡的边缘……”
凯文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扭曲:
“但这个囚笼……需要持续的能量维持……需要……锚定……组织建立了这个地下实验室……名为研究……实则是看守和……维持‘秩序之棺’的稳定!那个定位信号……是实验室最高级别的警报……也是……最后的保险!一旦发出……意味着囚笼即将失效……或者……需要启动终极措施!”
他猛地向前探身,影像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声音嘶哑欲裂:
“终极措施……就是彻底引爆‘秩序之棺’核心的‘序能’!产生一次定向的……超强‘秩序脉冲’!这脉冲无法杀死‘熔心’……但有可能……有可能将它再次重创……推入更深沉的长眠!代价是……引爆点周围……一切物质的结构……将被彻底‘秩序化’……归于……永恒的……晶体死寂!”
凯文的眼神涣散了,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信号发出……意味着……看守者己失败……或叛变……‘熔心’……即将彻底苏醒……灾难……无可避免……拿到箱子的……人……你……是最后的执行者……或者……最后的……希望……钥匙……启动……在……”
影像戛然而止!蓝色的光束消失,立方体表面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成冰冷的金属状态。
死寂。
只有火堆噼啪的声响,和我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脑海中那遥远却无比清晰的、来自地底的、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在回荡!
真相……竟是如此!
“零点协议”不是武器,是囚笼!灾变不是战争,是唤醒远古存在的代价!组织“深潜者”不是救世主,而是带来毁灭的罪魁祸首!而我背上的箱子,是最后的保险丝,一个需要牺牲引爆点周围一切(包括我自己)来换取可能重创“熔心”、为人类争取时间的……终极炸弹!
工程师凯文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钥匙……启动……在……” 启动指令在哪里?在立方体里?还是在箱子的操作面板上?
巨大的信息量和更沉重的责任,如同冰冷的雪崩,瞬间将我淹没。我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岩壁,望着那重新变得沉默的金属箱和立方体,望着那跳动的火焰,第一次感觉,这火焰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焚尽一切的苍白。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