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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戴着手套的指尖悬在尸体左臂上方，迟迟没有落下。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融化状态，仿佛被强酸灼烧过，又像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伤口深处没有正常组织应有的鲜活色泽，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介于沥青和腐烂淤泥之间的粘稠物质在缓慢蠕动，散发出浓烈的金属锈蚀混合着腐肉的气息，填满了狭小的解剖室。
“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小时，”法医的声音透过口罩，闷闷地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尸僵程度和体温流失速度完全对不上。肌肉松弛得像放了三天，可内脏温度还偏高。”他顿了顿，用镊子小心地拨开死者黏连在伤口上、早己被污血浸透的破烂工装袖口，“还有这个…你们最好看看。”
陈默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和脑海里因这浓烈死亡气息而蠢蠢欲动的扭曲低语，顺着法医镊子指引的方向看去。就在死者左臂肘关节内侧，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下方约两寸处，皮肤被某种尖锐之物硬生生刮擦、刻蚀出了一个清晰的图案——一个倒置的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的中央，刻着一个极其简练却透着无限阴冷的眼睛符号。线条深入皮下，边缘同样呈现出那种怪异的半融化状态，甚至能看到几粒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碎屑，如同被强行嵌入血肉的星辰碎片，嵌在刻痕的凹槽里。
“这是…什么？”苏雨晴的声音很低，带着研究者的专注，却也掩不住一丝寒意。她凑得更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观察着那个符号。
“不知道。”法医摇头，“发现时就这样。像是…被他自己用指甲硬抠出来的，但指甲缝里没找到匹配的皮肤碎屑。”他指了指尸体扭曲变形、沾满黑褐色干涸血迹的右手手指，“而且力道角度都不对。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着他的手，从里面刻出来的。”
“里面？”陈默猛地抬头，这个词像冰锥刺进他的太阳穴。
法医没再解释，只是用镊子尖端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符号边缘蠕动的粘稠物质。镊尖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硫磺味的青烟，尖端迅速覆盖上一层灰黑色的氧化物。“腐蚀性，未知成分。我干这行二十年，没见过这种东西长在死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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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陈默的后颈。他几乎是逃离了那间充满死亡与未知的解剖室，浓烈的消毒水味也盖不住那股刻在记忆里的金属锈蚀和腐败的混合气息。解剖台上那张因痛苦和某种更深层恐惧而扭曲的脸，还有臂上那个倒三角独眼的符号，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视野。他靠在医院冰冷瓷砖走廊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稍微拉回了他一点神志，但胸腔里那颗心依然狂跳着，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脑海里细微却挥之不去的金属刮擦声——像是那符号里嵌着的碎屑在摩擦。
“陈默？”苏雨晴追了出来，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凝重，“那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恶心感和耳边渐强的幻听：“在哪？”
“医学院的旧文献库，禁阅区。”苏雨晴语速很快，“有几份上世纪中叶关于极端精神病理案例的微缩胶卷报告，里面提到过一个被定性为‘集体妄想’的案例，受害者身上出现过类似的标记。报告里模糊地影印过图案，那个倒三角和眼睛…特征太像了。当时报告归因于某种未确认的教派自残行为，但细节语焉不详，被列为机密。”
“教派？‘净界会’？”陈默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带着寒意从记忆深处浮起。苏雨晴在调查初期那些零碎的、看似无关的异常死亡档案里，曾不止一次瞥见过这个代号，像幽灵的签名，但始终找不到源头。
苏雨晴点头，脸色更白了几分：“关联性很高。如果这符号真是他们的‘标记’，那昨晚袭击你的人…很可能是他们的‘清除者’。”这个词从她口中吐出，带着金属落地的冷硬质感。
“清除…什么？”陈默追问，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报告里隐晦地提到，”苏雨晴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无形的存在，“‘污染源’…和‘净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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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雨晴那间临时充当安全屋的办公室，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桌上摊开着几张苏雨晴凭记忆迅速勾勒出的符号草图，那倒三角独眼空洞地注视着他们。陈默焦躁地来回踱步，解剖室的景象和“净界会”、“清除者”、“污染源”这些词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他猛地停下，一把抓过桌上的遥控器，指向墙壁上悬挂的监控显示器——那是医院地下车库入口的实时画面，也是昨晚袭击发生的地点附近。
“调昨晚的录像！袭击前后的！”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嘶哑。
苏雨晴立刻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取存储的监控记录。时间轴被精确拖拽到袭击发生前十五分钟。画面显示，空荡的车库入口通道，惨白的灯光，只有一辆清洁车停在不远处。
“快进。”陈默紧盯着屏幕。
画面开始加速流动。清洁工推着车慢悠悠地走过…一辆轿车驶入…时间接近袭击点。突然，画面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像是视觉残留。紧接着，就在清洁工推车离开后几秒，一个模糊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通道深处，背对着镜头，正是那个穿着工装、肢体扭曲的袭击者！他像是凭空凝结的幽灵，从一片视觉的空白中诞生。
“停！倒回去！刚才那一下闪烁！”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雨晴立刻回放，逐帧推进。就在画面闪烁的那一帧，当屏幕从瞬间的干扰性雪花中恢复清晰时，通道深处，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极其短暂地——也许只有五分之一秒——叠加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扭曲的轮廓！那轮廓的姿势，分明是蜷缩在地！而轮廓旁边，一个同样半透明的、由无数细微像素点组成的倒三角独眼符号，如同电子幽灵的烙印，清晰地悬浮在空气中，一闪即逝！下一秒，袭击者的实体身影就完全覆盖了那个位置，仿佛那轮廓和符号从未存在过。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时间篡改？空间投影？预置标记？无论哪种解释，都指向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实：袭击者出现的方式，绝非正常。而那个符号，如同一个冰冷的电子坐标，精准地标记了“清除”开始的位置。
“他们…”陈默喉咙发干，声音艰涩，“他们知道…他们一首在看着！”那监控画面里一闪而过的幽灵符号，此刻像冰锥扎在他的视网膜上。这绝非巧合，这是宣告。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冰冷，如同生锈铁片在玻璃上刮擦的剧痛，毫无征兆地刺穿了陈默的意识！这痛楚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左臂上那道被袭击者抓出的腐臭伤口深处猛地爆发出来，仿佛伤口里嵌着的不是血肉，而是烧红的烙铁和冰封的刀片！他闷哼一声，踉跄着捂住手臂，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默！”苏雨晴惊呼，立刻冲过来扶住他。
剧痛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淹没他的神志。在翻腾的痛楚和因剧痛而骤然清晰的视野边缘，他仿佛看到解剖台上那具尸体，那个刻着三角独眼符号的位置，皮肤下的血肉正诡异地、无声地蠕动着，几粒微小的金属碎屑，正从伤口深处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幽冷、不祥的蓝光。
那光点，像极了此刻正从他手臂伤口深处透出的、同样冰冷而诡异的蓝色微芒。那光芒穿透了他捂着手臂的手指缝，微弱却固执地亮着，如同黑暗森林里，被猎人标记的眼睛。
祂在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