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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宴抬头时正对上一双锃亮的皮鞋。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这不是刘大干事吗？新皮鞋不错啊。"
刘建军挺了挺胸，故意露出别在衣服口袋上的钢笔——那是他新单位配发的。
"街道办的工作不算太好，但好歹是正经编制。"他故作谦虚的说着。
顾宴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把螺丝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圈："确实不怎么样。”
刘建军脸色一黑，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宴的"招牌"，"难道顾司令没给你零花钱了？"
刘建军一脸鄙夷，谁不知道顾宴无所事事，整日里游手好闲。
“自力更生嘛。怎么，刘干事有东西要修？"顾宴眯起眼睛，"不过我这收费可不便宜。"
刘建军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老式收音机："正好，这个破玩意儿不响了。你要是修不好，就别在这丢人现眼。"
顾宴接过收音机，手指轻轻过外壳上"钢铁厂工会"的烫金字样，“呀，新鲜呢？”
他挑眉看了刘建军一眼，后者立刻解释："奖品！劳动竞赛的奖品！"
"哦～"顾宴拖长音调，熟练地拆开后盖。
一股霉味混着烧焦的电子元件气味扑面而来，他的目光在内部电路板上快速扫过，突然在一处烧毁的电容。
顾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这问题严重了。主板烧毁，电容爆浆，磁头偏移..."
"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刘建军假惺惺地说，"你要是能修好，钱不是问题。"
顾宴接过收音机，手指轻轻划过外壳上的一道裂缝。
他抬眼看了看刘建军期待的眼神，突然笑了："这玩意儿配件比我爸年纪都大，零件早停产了。"
刘建军嘴角上扬："怎么，顾大少爷也有修不好的东西？"
顾宴啪地合上后盖："能是能，不过..."他搓了搓手指，"得加钱。"
"多少钱？价格不是问题。"刘建军咬牙问道。
顾宴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
"五块？你抢钱啊！"
"五十。"顾宴笑眯眯地说，"零件要从上海调货，还得用进口焊锡。要不...刘干事拿回去自己修？"
刘建军脸色微变。
他本来就没想修好，这台收音机本来就没什么用了，是他特意找来的难题，没想到顾宴居然真有配件。
"二...二十，现在就修好！"
顾宴摇摇头，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工具："看来刘干事不太懂行情啊。老王头修个半导体都要三十呢。"
"什么？"刘建军差点跳起来，"这破收音机新的才60！"
顾宴擦了擦手上的油污，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零件费30，加急费10，正好40块。"
他故意提高音量，"要不我找后勤部的小张来看看？他可是无线电专家..."
"哎哟，刘科员这话说的，"顾宴委屈地摊手，"您刚才不是说'钱不是问题'吗？"
他转向围观群众，"大伙都听见了吧？"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王婶插嘴道："建军啊，人家小顾手艺这么好，40块不贵！"
刘建军脸色更黑，这里站的这么多人，他如果不修反倒显得他抠门，他一咬牙，“修，我看你能修好，修好我再多给你五块钱！”
顾宴接过钱，对着阳光照了照："刘干事真大方。"
他变魔术似的从裤兜掏出一根新电容，"巧了，刚好有备件。"
接下来的半小时，顾宴像变魔术一样，把那台老古董拆得七零八落又组装起来。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零件之间，时不时还哼着小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甚至鼓起掌来。
十分钟后，收音机里传出嘹亮的《东方红》。
"谢谢惠顾啊刘干事。"顾宴晃着刚到手的钞票，"下次电器坏了还来找我，老顾客打八折。"
刘建军抱着收音机落荒而逃，差点撞上路过的小战士。
顾宴看着他的背影，从兜里掏出那张从收音机里找到的票据仔细端详——虽然残缺不全，但"10吨"和"刘大庆"几个字还清晰可见。
这还有把把柄自己送上门来的？！
"有意思。"顾宴吹了个口哨，把钱和票据一起塞进乔薇薇送他的那个绣着"恭喜发财"的红包里。
远处传来集合号声，他三下五除二收起摊子，临走时不忘把"维修电器"的牌子翻过来，露出背面写着的另一行字：
"专治各种不服"。
不远处，乔栋梁背着手站在自家阳台上，目光落在人群中央的顾宴身上。
"这小子……"他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倒真有两下子。"
任咏珊端着茶杯走过来，顺着丈夫的视线望去，轻笑一声："怎么？不骂他‘败家子’了？"
乔栋梁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只是转身进屋前，丢下一句："晚上让他来家吃饭，顺便……看看咱家那台收音机。"
任咏珊挑眉——那台收音机可没坏。
另一边，顾振国晨练回来，路过老槐树时，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司令！"后勤处的老王笑呵呵地凑过来，"您家小子可以啊！食堂冰柜修得比新买的还好用！"
顾振国板着脸："小打小闹，不成体统。"
可回到家，林雅琴却发现丈夫罕见地翻出了工具箱。
又把家里那台老旧的"熊猫"牌收音机故意摆在了茶几最显眼的位置，那插头还松垮垮地垂着，像是随时会坏的样子。
顾振国嘴里哼着小曲，手背在身后那脚步都带着飘。
